這膽氣卻是極不尋常。剛剛那幾句問話頗為犀利,他更感興趣的是接下來這少年會說出什麼話來。
在這種氣氛下,五城兵馬司的人倒還好,劉觀的臉色卻是越發難看,那猶如刀子般的目光更是死死盯著那個攪局的少年。見對方絲毫不怵,他心中更是惱怒,當即冷哼了一聲:“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懂什麼朝廷大事刑獄道理?”
這已經算是居高臨下憑身份資歷壓人了,可在無數雙眼睛注視之下,那少年不退反進,竟是往前跨了一步,又提高了聲音:“學生雖年幼,卻是蘇州府生員,自幼通讀大明律!總憲大人奉欽命行事捕拿犯人,太平樓上下無人敢置詞。但拿問如此人犯,偏放任疑犯大呼小叫聲傳四處,可是緝拿之道?既然南京刑部已經收押了正犯,此人偏還自陳是那唐千,還嚷嚷得無人不知,更咬死了所謂袁大人,分明是別有用心,抑或是存心構陷……”
“住口!”
聽到構陷兩個字,劉觀終於再也沉不住氣了,一口打斷了那少年的話,聲色俱厲地斥道:“將這個胡言亂語的黃口小兒趕出去!”
聞聽此言,頓時有一個差役疾步衝了上去,二話不說就要去扭那少年的胳膊。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當口,旁邊忽然伸出一隻蒲扇般的大手來,一撥拉就把那虎背熊腰的差役撂到了一旁。見此情景,那個驚魂未定的少年連忙退了兩步,竟是不管不顧地又高聲嚷嚷了起來。
“大人身為都察院都御史,難道就沒聽過民間風評?巡按御史貪如狼,科道言官猛若虎!蘇州知府駱大人被南直隸巡按御史侯大人彈劾,這本是最平常不過的監查,可民間反應如何?如今蘇州府上下正在上萬民請命,請求留下知府大人,嚴懲貪恣不法的御史!都察院若不能公正嚴明,那麼天下哪裡還有廉潔公正?”
此話一出,樓上樓下頓時一片譁然,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叫了一個好字,就只聽四下裡喝彩不斷,一時間竟是全是應和支援的聲音。張越雖覺得那少年衝動了些,可聽到蘇州府的時候,他的心中不禁一動,又抬頭看向了劉觀。果然,只見這位都察院總憲已經是氣得臉色抽搐,彷彿隨時隨地都會發作。當此時,他不好再袖手旁觀,立刻快步走下樓去。見牛敢攔在那少年身前並不動彈,他不禁莞爾一笑。
既然已經明白劉觀剛剛闖入自己包廂不懷好意,張越這會兒自然不怕出面打圓場會惹來對方什麼聯想,笑呵呵地舉手長揖,隨即說道:“劉大人,既然刑部趙尚書已經派人過來相請,事關重大,大人何必耗費時間和一個年輕生員計較?至於這人犯的身份,那邊是真的,這邊自然就是假的。還請帶回去好生審問,看看是誰在幕後主使,讓他竟然敢虛陳身份胡編亂造!今兒個在場的人這麼多,傳揚出去名聲可不好聽。”
張越這麼一上來,劉觀哪裡不知道自己的計策已經為人洞穿,氣怒之下,眼睛越發眯成了一條縫。只剛剛那少年尚且不懼他的逼視,這一招對張越更是沒作用。因此彼此對視了一會,他便陰惻惻地笑了一聲:“多承張府丞提醒。來人,收兵,押上這傢伙去刑部!”
這時候,被剛剛這連番事件弄得呆若木雞的五城兵馬司官兵方才醒悟了過來,慌忙把那個五花大綁的人推搡了出去。和剛剛下樓時的動靜相比,那人眼下卻成了啞巴似的一聲不吭。須臾,那些腰佩鋼刀的軍士就如同潮水一般退得乾乾淨淨,而最後出去的劉觀盯著張越看了一會,又掃一眼那猶自不服氣的少年,淡淡地撂下了一句話。
“張府丞少年得志,所以惺惺相惜,對於這等狂妄小子也如此維護,可你不要忘了,今時不是往日!”
張越卻笑容可掬地躬了躬身:“多謝劉大人好意提醒。今時確實不是往日,只下官從來就是走的一條道,從來不曾腳踏兩隻船,自然問心無愧!”
大步離去的劉觀腳下一滯,但隨即便加快腳步出了門。等出了這座太平樓,他不禁轉頭打量了一眼那光鮮的招牌,這才冷笑一聲拂袖而去。門口的小夥計瞧著大隊人馬陸續離去,等到全都不見影子了,這才興沖沖地跑了進來向掌櫃報信。那掌櫃見不少剛剛喝過彩的人起身要走,忽地靈機一動,四下裡團團做了個揖。
“各位客人放心,官府的人已經都走了!既然正主兒已經落網,此事和咱們無關,今兒個是讓大夥兒受驚了!不過各位不必擔心,小店乃是黔寧王府沐家底下的產業,官府沒事情也不能隨便來騷擾。今兒個我代敝東做主,大夥兒的飯錢酒錢一概全免!”
這一下眾多賓客頓時高興了起來,哪怕是起身要走的也都重新落座,上上下下更是傳來了無數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