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可張越一聽到這倭寇兩個字立刻皺起了眉頭。他進京之前,鄭和的艦隊踏上了第五次下西洋的路途,這大明海軍空前強盛,然而浙東沿海的倭寇之亂始終沒有消停過。倘若在如今大明軍事強大的時候不下死力,以後的事情就很難說了。
正當他尋思如何開口的時候,張超卻忽然放下茶盞霍地站了起來,一臉鄭重地說:“大堂伯,我進神策軍也已經有兩個月了,雖說結識了不少好朋友,但每日點卯訓練終究不是我的所願。我習練武藝多年,一直想征戰沙場。如今我的資歷還上不了什麼大陣仗,但浙東既然鬧倭寇,還請大堂伯讓我去那裡歷練歷練,哪怕是當一個小兵也好。”
張輔沒料到張超忽然會提出這樣一件事,頓時愣住了。而張越儘管知道張超的脾性,此時也著實吃了一驚,但更生出了一絲佩服——在神策軍中按部就班地提升,總比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搏軍功容易多了。更何況,和大明北征南征相比,殺倭寇算不上多大的功勳。
“超哥兒,你過了年才剛剛十八,就算要上戰場也太早了。”
“可是大堂伯初戰上戰場,也只有二十出頭,何嘗怯過陣?”
聽到張超這不服氣的口吻,張輔不禁啞然失笑。他雖然少年入軍,但真正意味上的第一次上戰場卻是在建文元年靖難之役開始的時候,而且一上陣就是指揮同知。在此之後父親戰死,他卻無法盡人子的孝道,孝服未除便再戰沙場屢立戰功,也曾有過年少英氣勃發的時候。此時此刻,瞅著昂首挺胸的張超,他最後點了點頭。
“你既然有此心意,那倒是有一個機會!”他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張越,面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前次你三弟恰好有緣面聖,在皇上面前說你能拉兩石強弓,箭法百步穿楊,皇上倒也好奇地問過兩回。後日皇上會到小校場閱神策軍,你若是能以武藝打動皇上,別說浙東金鄉衛,就是想去哪裡也使得!”
“啊!”張超頓時喜形於色,高興了好一陣子方才想起張輔前頭那句話,連忙轉過身去對張越深深一躬,認認真真地說,“多謝三弟的舉薦!”
張越連忙將張超扶起,笑道:“倘若大哥這次能夠得償心願,到時候再來謝我也不遲!”
張赳在旁邊看著,忽然站了起來,竟也是一本正經對張輔一揖到地,旋即誠懇地說:“大堂伯,爹爹之事已了,我想過幾日回開封去。雖說已讓人捎了回信,但箇中詳情祖母和娘畢竟都不清楚,再者我也不能一直在這裡給大堂伯和大伯孃添麻煩。父親不在,我是張家長房長孫,如今小半年未盡孝道,該回去奉養祖母和娘了,也該將那些變賣折下的金銀帶回去。”
這話說得極其妥貼,和他平日的衝動大相徑庭。張輔心中滿意,見張越也站起身來,他卻輕輕抬手壓了一壓:“我之前也去信和嬸孃提過,原就打算過兩個月讓赳哥兒你回去。如今你既然如此有心,早些回去侍奉長輩也是應當的。但越哥兒你不妨留在京師,一來你的老師杜宜山如今在朝為官,二來也是為了你前程計。這事情我已經和你父母說好,嬸孃也答應了,所以你不必提什麼回去的話。”
眼看張輔三言兩語安排好了三兄弟的去留,此時此刻,王夫人也站起身來笑道:“這小半年大夥兒吃住都在一塊,我也看著你們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按我的本意,原是不願意超哥兒和赳哥兒離開,不過你們一個有心上進,一個要孝敬長輩,這都是正經的事情,所以我也不攔著。你們兄弟三個來京師這些時日,在大事上頭都是一條心,我和你們大堂伯看著很欣慰,以後就算分開了,也不能忘記了兄弟情分,不能忘了自己是張家的人,明白麼?”
這都是應有之義,三兄弟自然是齊聲應下。等到出了上房前往芳珩院的路上,張超看了看已經昏暗下來的天色,忽然扭頭對張赳說:“小四,以前我看你不順眼,那有你的緣故,但大多是我的偏見,總之是我這個大哥不對。家裡的事情就都交託給你了,二弟和我一樣是個爆慄性子,他說什麼你別往心裡去。”
“大哥……”張赳停頓了一下,這才囁嚅說道,“你若是真去了金鄉衛,千萬小心一些,戰場上刀劍無眼,唔,一路平安……”
彷彿覺著說得太多太不著邊際,他急忙轉身來到張越身側,仰著頭說了一句“三哥也保重”就逃也似地跑了。站在原地的張越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頭,心想又不是明天就走,何至於現在就說保重之類的話。
望著天上忽隱忽現的那一抹月牙兒,他不覺笑了起來。不論怎麼說,這一趟南京之行,他們三兄弟的關係比之前親密了許多,單單是這一點,也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