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2 / 4)

小說:瓦地的小號 作者:想聊

……”

他卻沒看到他自己的樣子。這才是癥結所在:一路走來,我們都只看到了對方的樣子。我的頭巾成了塊抹布,兩隻耳朵成了一對水槽,腳趾頭在鞋子裡呱嗒響,可我看不見自己,只看見拖著雨傘的巴赫吉。在橋下不斷高漲的洪流中,一根大概是某處被沖毀的柵欄落下的鐵桿伸出了水面。兩旁的湍流裹著樹枝、遠方田地裡的各種蔬菜和動物的屍體奔湧向前。激流中,一根樹枝被鐵桿擋住了,它顫抖著,好像害怕被衝到海里去。接著,湍急的水流把一整根樹幹砸向那鐵桿,它放開了樹枝。片刻之後,樹枝隨波而去,聽任命運的擺佈。

我望著阿迪娜和她指間那根點燃的煙。今早,我覺得自己就像是那根樹枝,雖然對鐵桿戀戀不捨,心裡卻又希望被激流沖走,到那包容一切的大海里去。有某種東西,我雖然無法理解,卻拼命地想抓住它,這種心情讓我無暇顧及周圍發生的一切。即使是這份禮物,也無法打動我的心。今天阿迪娜給了我一點點關心,甚至建議我去波阿斯的辦公室裡休息一會兒。她四十一歲,很迷人,不過歲月催人老,她用嘴唇夾住煙時,臉上就會現出疲憊的皺紋。這時,她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她用那令人愉悅的嗓音接聽,你在她的語調中絲毫覺察不出她在抽菸或是有什麼隱秘。“是的,先生,當然,這可以安排……這麼晚到巴黎的確不方便。您可以改乘以色列航空公司的班機。先生,這是個不錯的決定。”

《瓦地的小號》 第二章(3)

不錯的決定!那麼她自己的決定又如何呢?她的兒子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父親。阿迪娜懷著他的時候,他父親就被殺了。如今,這個男孩希望像他爸爸那樣成為一名空降兵,還要在同一個軍營。不過他得事先徵得母親的同意,並由她簽字確認。昨天她對我解釋說,這孩子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他不該像自己的母親一樣在焦慮中度日。這話讓我震撼。阿迪娜仍會給丈夫墳頭的花木澆水,在她心目中,她丈夫依然青春年少、脈脈情深。心情欠佳時,她會用墨鏡打掩護,可是依然聽得出她喉頭的哽咽。在我們的經理波阿斯去服預備役時,阿迪娜都顯得分外緊張和焦慮,更何況那男孩還是她的獨生子。

雪莉再問了一下要不要她去煮咖啡,阿迪娜淡淡一笑。我明白,她決心已定。可是面對一位猶太母親,一個*女人又能說什麼呢?於是我保持沉默。

十點鐘,旅行社裡人頭攢動。即使到了秋天,以色列人還是如此熱衷於出國。一些人只是被旅遊的興趣驅使才來到這裡,至於要去何處,他們全然不知,得諮詢我們,就像餐館裡看不懂選單的食客那樣。另一類顧客則大多是國民服役期滿①的年輕人,他們想去看世界,卻只想拿出到埃拉特港②旅行的價錢。我到這兒工作的頭幾個月裡,他們只把*顧客介紹給我,因為*人最好打發。在以色列,*人走入某個辦公室時,他會覺得自己是個貿然闖入權威之地的局外人,因此總是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甚至不敢詢問基本的問題,而是急於證明他擁有相當的財力和意願去兌現自己的來意。過了一陣子,阿迪娜就開始把猶太顧客介紹到我這裡。哪些顧客難以對付,她一看就知道。在我心情沮喪時,她幫忙應付那些麻煩的顧客,對他們苛刻的要求也是百依百順。我尊敬她,羨慕她,卻從未試著像她那樣努力工作。面對這些顧客,我的笑容已經耗盡。為了少一點對她的羨慕,我提醒自己,她不需別人憐憫。至少她曾與一個男人相愛,生養過一個孩子,有兒子在膝下承歡。她是個猶太女人,頭上頂著“戰爭寡婦”的光環。在她面前,我們的經理波阿斯簡直像個天真懵懂的少年。不過在內心深處,我卻清楚自己無法回報。她給予我的關懷和同情,是我永遠都無法報答的。

即使是今天,當黑色墨鏡在我倆之間豎起屏障時,她仍然煞費苦心,替我對付那些挑剔的客人。

三點鐘,波阿斯從特拉維夫打來電話,阿迪娜回覆說一切都好。五點時,她鎖上門,對我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本想謝絕她的好意,卻隨她走到了停車場。一棟高樓的陰影籠罩在這些汽車上。她發動了引擎,說話的聲音與發動機的隆隆聲交織在一起:“他下週就去參軍了。”

我依舊沉默著。雅法路上交通擁堵,她想點支菸抽,卻錯點了另一頭,於是車裡瀰漫著香菸過濾嘴的焦味。她馬上把煙掐滅,接著點燃了另一支。到家門口時,她停車放我下來。走在樓梯上,我惦記起樓頂的那間屋子,揣摩起阿布·納赫拉真正的意圖。

媽媽正在看電視,不過見我回來,她就起身,退回廚房裡。“我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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