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警覺的擋住房門,瞪起六百度死魚眼劈頭蓋臉的問:“你是誰?來幹嘛?”
看來作家還真是不討人喜歡的生物吶。梟和氣的笑著,將此行目的娓娓道來:鄙人久仰大人之名,逢書必買,心裡早有千言萬語,只是羞於相見,今晚做了一番思想鬥爭後,特意拿些菸酒來孝敬。
作家寫了二十年書,從未受過如此吹捧,於是受寵若驚的把客人迎了進去。
為了做好第一筆生意,在此之前梟可是做了不少功課,作家發表過的那些不知所云的書全都細細的看了一遍,看的腦袋差點像氫氣球一樣飄起來。一分耕耘一份收穫,努力總是有回報的。兩人在棉絮四出的沙發上坐定,從兩隻斷把的茶杯裡喝酒。拇指粗的捲菸叼在嘴裡,梟侃侃而談毫無畏色,作家雙眼潮紅,以為遇見了伯樂知己,差點感動得難以自持,原先那點戒備之心也拋在了九霄雲外。
九點鐘,梟終於把滿肚子的存稿都吐了出來,講話也開始便秘。不過老天還是很照顧他的。九點零五分,作家身子一歪,軟綿綿的攤到了地上。
迷幻藥起效了。
梟從桌上取來一張白紙,用筆壓著送到他鼻尖下,又從懷裡掏出一張寫的滿滿當當的信紙:“抄完就讓你睡覺。”
第二天,作家因愧自殺的訊息就會傳遍全城,同時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真相”也將隨之浮出水面。作家與大文豪原來是多年筆友,經常交換彼此的故事。作家先抄了文豪的小說,率先發表,所以歸根結底,作家才是真正的竊賊。而大文豪起先並不知道他出版了那本小說,於是陰差陽錯將多年前的故事發表出去,後來為了保住朋友的名聲,只好背了黑鍋。
梟拿著兩張內容一模一樣的a4紙,心酸的擤了擤鼻子,一個用心良苦,一個氣度非凡。
他收起僱主的信紙,塞回口袋裡,又把作家的遺書工工整整的貼在打字機鍵盤上。迷幻藥藥效強卻代謝得很快,明天法醫只會在作家體內檢測到過量酒精。
梟離開的時候手裡捏著一副手套,沙發上只有一個屁股印子,茶几上只有一隻茶杯,兇手抽過的捲菸也被揣進了兜裡,一隻凳子翻倒在佈滿破洞的地攤上,而作家被一條領帶吊在房樑上,一搖一擺,活的不甘死的不值。
從進門到下手,梟冷靜而決絕,這是一個殺手必備的素養,無論受害人是否真的有罪,無論僱主要求的手段有多麼齷齪,都容不得他們去細想和疑慮。他站在門邊,怔了一會,房梁下掛著一具僵硬的死屍,潮溼的空氣裡像正在融化的冰稜,地上鋪了半截單薄的影子,飄著,擺著,他想起夜裡的祖師像也有那麼點像吊死的什麼東西,那東西底下刻了一行字。
“我等並非惡魔,只怪這人世險惡。”
作者有話要說:
☆、19
蟬的房間裡貼滿了受害者死訊的舊報紙。對於勝利成果,殺手都有各自小小的珍藏癖好。他善於用刀,且手法獨特,六樁命案後便妖名遠揚。水仙不止一次建議他改用槍,因為一個真正強悍的殺手,是沒有手法可言的。蟬沒答應。他不喜歡槍,那傢伙冷冰冰的,又喝不到血,缺乏人類的情感。
六爺死在了七十大壽當晚。
老爺子的溘然離世多半要歸咎於他的豐功偉績。從他手裡出來的得意門生太多,一波波輪番上來敬酒,老頭就有點吃不消,偏偏水仙又在一旁給他剔了三盤螃蟹肉,還都帶著厚厚的膏脂。於是,吃飽了老酒和大螃蟹肉,六爺第二天刷牙時突然一頭栽在了馬桶邊上,一聲不吭的就死了。
喪事操辦得很隆重,正廳裡的海燈整整亮了三天,紅水白煙,暖融融的宛如一片花海,開滿了灰撲撲的人臉。人的臉上都掛著汙黑的眼淚。平日裡行屍走肉般的冷麵殺手們,還是忍不住傷透了心。
蟬在一張單人沙發上蹺起二郎腿,吸著煙讀完了滿牆的舊報紙。然後他起身去找水仙。
水仙潔癖很嚴重,書房裡收拾得比停屍房還敞亮。推門進去,他正伏在書桌上把玩一支試管,晶瑩剔透的玻璃試管,盛著五毫升硃紅的液體,液體很沉,色澤卻很透亮,搖擺之間掛在管壁上,很華麗。
蟬砰一聲帶上門,叫了聲師傅。水仙也不抬頭,只皺了皺眉:“長大了,開始抽菸啦?”
蟬沒皮沒臉的笑笑,到桌對面拉出把椅子坐下。水仙依舊不睬他,著了迷似的看著那截試管。他覺得無趣,手在桌上摸了半天,想找點小東西,一支筆、一塊橡皮、或是一把開信刀來玩——他的手老是停不下來。可惜桌上空空如也,連張白紙都沒有。他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