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
兩人擰作一團,臃腫的影子滾在地上,時圓時細。
塵土飛揚,月光變得很髒。
風煙蕩盡,山石上先露出水仙的一隻手。
他站起來,咳嗽著,咳出許多血。
骨頭爬在地上,血液從身下蔓延出來,紅而灼熱,像夏日裡怒放的玫瑰一樣載著他。過了會兒,水仙從那頭走過來,手裡攥著槍,步履蹣跚卻又迫人,那一刻骨頭覺得他像極了上帝,一半是人一半是惡魔。
“我不是沒有愛過你,可是——”水仙嘆了口氣,剩下的話他只能用子彈彌補。鋼珠一顆顆落在地上,沙土水漂似的炸開來,留出一個個圓圓的坑。
骨頭往後滾了兩遭,忽然身形一頓,十指□□土裡,上身筆直折起,眼裡泛起煞人的紅光。
愛?!
他驀的大笑。
誰,能將愛恨分明,誰,能把生死看透!
水仙偏了偏腦袋,似是不解,似是不屑。他舉手,槍口上移,補出兩顆子彈,一顆落在肩上,一顆橫穿胸口,他完全可以讓他立即斃命,可他不急,不急著讓他死。
風。
水仙放下槍,目光從骨頭身上離開,望向了更遠的地方。
對山,寸草不生的地面上徐徐燒著一支菸。
周蠍薄唇一抿,把十字瞄準器對準了骨頭。
作者有話要說:
☆、12
藥水消融,神經燃燒,骨頭再也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子彈密密的落在身上,卻不能把他打爛在土裡,他緩緩站起,齜牙瞠目,像狼,像虎,像魔,像鬼,可就是半點也不像人。
水仙下意識退了兩步,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惶恐,幾年前一個夜晚,對方就是這樣把一族二十來口人撕成肉片。
眼前這人,只是披上了蟬的皮!
獸的嘶吼從骨頭身體裡爆發,響徹天穹。他俯下身,風馳電掣,衝了過去。水仙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壓在了身下,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上去,骨頭的眼珠已由黑轉為怒張的紅色,尖厲的牙齒劈頭蓋臉鑿下來,一口便是一塊活生生的肉。
疼吶!
疼得天旋地轉,疼得生無可戀。
水仙幾近暈厥,然而求生的慾念讓他痛苦的清醒著,他大口喘氣,他的血和他的血交纏在一起,散發出嗆人的腥味。
他蜷了蜷手指,沒錯,他還有槍。
他掙出一隻手,兩指插進骨頭腰間的彈孔裡翻攪。骨頭周身震了一震,鬆開嘴,慘叫了出來。趁這個當兒,他壓著他的肩膀翻了個個兒,槍眼子抵住太陽穴,只待一發。
骨頭岔開了腿在地上亂蹬,扭過半邊脖子,赤手擋住了槍口。他開槍,把他五根手指都轟飛了出去!血像開了閘似的筆直向上噴射,澆得兩人滿臉全是。骨頭掏心挖肺的嘶吼一聲,揪起他的頭髮朝身後猛扯。水仙仰著頭,巨大的壓力迫使他張開了嘴,那五根手指頭扣在頭頂上,像是帶著核一般的能量,一寸寸吃進頭皮裡去。血從身體的每個末梢湧上來,鋪天卷地的噁心,眼前像籠了層紅罩子,看什麼都蘸著層血。
血,從他七竅裡流出。
而骨頭的太陽穴上,槍口又一次戳了進去。
周蠍咬著嘴唇,扣下扳機。
子彈飛梭著穿入水仙的右腦勺,還沒來得及出去,骨頭手指突然朝裡一扣,捏爆了他的腦袋。
周蠍閉上眼睛,苦澀的笑著,他抬起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嘴巴。明明是恨毒了他,可為什麼下不去手,為什麼不能看著他去死!他悲愴的身體直立起來,狙擊槍高高舉過頭頂,像是投降,又像是宣洩。他漫無目的的朝天上放槍,子彈咻咻的射向月亮,到了半空又折下去,砸落在漂了霜的土層上,像冰雹。
作者有話要說:
☆、13
鬼爺上山的時候,山頂上已經沒了人。凌晨時分天矇矇亮,狼藉的地面上橫著一具死屍。腦袋完全碎了,辨不出五官和形狀,只有四濺的血肉在沙土上展開成一個鬼氣森森的笑臉。
他跪下身,把手放在死人的胸口上,很熟悉的觸感,可就是太熟悉了,反讓他覺得不真實。貼著衣料摸下去,腰肢,大腿,小腿,水一樣的流暢,再後來,他摸到了那雙布鞋。鞋面很舊,但卻很牢靠,應該維護得相當好。
水仙蹲監獄的時候,他去探視過好幾趟,可統共只送過一雙鞋。事實上那時自己手裡也很拮据,實在不想破費的,無奈他自殺未遂,被獄警狠狠收拾了一頓,渾身腫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