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來點吃的比較實惠。
勞拉馬上說:喏,你看這個怎麼樣?生菠菜拌松子。要不來一客“卡威亞”?
我說:什麼是“卡威亞”?
安德烈告訴我“卡威亞”是俄國魚子。
我說:有炸薯條嗎?
勞拉說:你管那叫食品?
第38節
安德烈對我說:你別理她,做自己胃口的主。勞拉糟蹋自己的錢不眨眼,糟蹋別人的錢更不眨眼。不過她確實是糟蹋錢糟蹋出一肚子吃喝玩樂的學問。這個酒店的黑馬提尼真的很棒。要不你嚐嚐我的?
我在他杯子裡喝了一口。沒喝懂什麼。但我說:沒錯,很棒。
不一會兒,勞拉麵前上了一小盤橙色透明的魚子和切成小塊的黑麵包。東西擺設得極像珠寶行。
安德烈根據勞拉的推薦,要的也是這裡的名牌:菠菜拌松子。菠菜一共十幾片,貴重得不像泥里長出來的。安德烈給了我兩片菠菜葉和五六顆松子,勞拉用她的刀尖挑了一小撮魚子,放在我堆了一大堆薯條的盤子邊上。我惟一吃得懂的還是炸薯條。他們這樣提拔我的口味品格,是真糟蹋錢。
勞拉說:知道我為什麼情願到這裡來過聖誕節嗎?
我說:猶太人不過聖誕。
安德烈說:那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你跟父母鬧翻了。
勞拉說:你怎麼知道的?!
安德烈說:你告訴我的。
勞拉的臉轉向我:不可能吧——我什麼時候告訴他的?
安德烈說:要不就是你去年告訴我的。他對我說:假如勞拉問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回家過復活節、感恩節、聖誕節,你就回答她:跟父母鬧翻了。我認識她這麼多年,從來沒聽她講過任何人壞話,除了她父母。
勞拉兩道黑眉毛立刻拱成“麥當勞”符號。她說:我什麼時候講過他們壞話?我講的全是實話。他們要我租一千四的公寓,說每月補貼我一千二。現在我把它租下來了,跟他們說:當時說我只出零頭的,你們做父母的不能這麼坑人——租房契約簽了,錢呢?!他們還特有理,說:當時我們不知道你會提升,工資漲了一萬多。你看,父母應該在孩子有成就的時候給獎勵才是父母啊,我晉升了,他們不加錢反而連原來答應的都不算數了。我現在給他們打電話,要是我母親接的,我就說:請問大衛·艾德樂在家嗎?我母親說:勞拉看上帝份兒上別逼瘋我!我說:就是你們這樣的人要對猶太人許多壞名聲負責。
勞拉往一小塊黑麵包上抹魚子醬,手勢優美。她抿緊嘴巴咀嚼,五官仍在繼續剛才的憤怒陳述,瞪眼挑眉,嘴角下撇。她的肢體語言更豐富,縮肩扭頭,意思是說:有這樣的父母,你們也會瘋。
侍應生送來賬單。勞拉很快算出我們三人每人該攤多少。安德烈付了我和他倆人的,勞拉拿出兩張二十元鈔票,說:找我十六塊五。
安德烈和我都開始翻錢包,湊出十四塊。
勞拉說:還欠我兩塊五。
安德烈笑嘻嘻地說:你點的東西最貴。
勞拉也笑嘻嘻地說:誰讓你點便宜的?
安德烈樂出聲來,說:那我先欠著賬吧。
勞拉對我說:你幫我作證。
我說:行,我作證。
安德烈用中文跟我說:你說我會跟她戀愛嗎?
勞拉說:他肯定用中文叫我“猶太公主”。
安德烈說:我用英文也叫你“猶太公主”。
勞拉想說什麼,卻嘿嘿笑著住了嘴。等安德烈去了洗手間,她說:知道我剛才想說他什麼嗎?
不知道。
我想揭他短兒。
噢。
不問問我想揭他什麼短兒?
好吧。你想揭他什麼短兒?我聽上去是真有興致。
他給你買這個訂婚戒指的時候,是我陪他去的。我提議去Tiffany買,他說太貴。總算被我拉進Bloomingdale,我要他買一克拉的,他最後還是買了這個半克拉的。你要是跟猶太男人訂婚,至少給你一克拉!我父親送過我母親十克拉的鑽戒,信不信由你。
我信。
我母親戴出門的十克拉是仿製的,同一個工匠做的,仿製得一模一樣。你知道為什麼要仿製嗎?
為什麼?
因為那麼大的鑽戒是不可以戴的!只能存在銀行保險箱裡。仿製的那個也要三千多塊。說了你都不信。
是沒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