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適這一次北上,聲勢非同小可——他不但是新朝皇帝任命的元帥,監國太子的叔叔,而且還是折彥衝臨出前親自提調北上的,可以說在折彥衝北上期間,他就是中樞三大輔政親貴之一。折彥衝出前曾到塘沽一行,當面吩咐過折允武,要他在歐陽適到來後好生禮待,聽從四叔父的教誨——這句話沒提到三叔父,沒提到七叔父,就單單提到四叔父,其中寓意大可深究。而且折彥衝又是當著陳顯、韓昉、郭浩等人說的,所以不久就傳遍了整個朝廷。歐陽適在京畿的根基雖然不如二楊,但有了這句話,情況就大不一樣了。一時間漢廷內外,開始出現以歐陽適為輔大元帥的說法。
在這種背景下,歐陽適進京便成為一件不得了的大事,這次歐陽適來,並不是直接走海路進入塘沽港口,而是先進入淮子口,在山東領了折允文與林輿一起北上,從6路進入塘沽。雖在冬季,但一路上儀仗飄揚,又正值河北第一次大收成之後,沿途官員奉旨迎送,真是說不完的威風,道不盡的暢快。
折允文騎著四叔從海路輾轉購來的波斯名馬,領頭而行——歐陽適見到他後許他作北行隊伍的領隊,讓他過過將軍的癮,又讓原來的領隊作他的副將,這可把折允文樂壞了。林輿卻不去騎另外一匹名馬,呆在歐陽適的特製大馬車上,享用著各式水果美食。
歐陽適和楊應麒在公事上矛盾極大,這時對林輿卻十分親和。尤其是偶爾在林輿這張酷似楊應麒小時候的臉上捏一把,更是途中少有的樂事。林輿也不哭,也不鬧,只是歐陽適每捏他一把,他就用言語擠兌向歐陽適討一件寶物,從山東到塘沽這段路程還走不到三分之一,歐陽適帶在身邊的貴重事物便被林輿敲詐了一半,連他停在淮子口、準備明年再開到塘沽的那艘大船,一不小心也讓林輿要了去。才過濟水不遠歐陽適就受不了了,不敢輕易再動林輿的臉蛋。但他不捏了,林輿心血來潮時還是變著法子討禮物,把歐陽適鬧得煩他也不是,愛他也不是,這日忍不住指著這個少年的鼻子罵道:“真是什麼人就什麼種!貪得無厭!”他心胸雖然不如曹廣弼闊達,但畢竟是一方元帥,也不是真為這點事情生氣,所以這麼說的時候,語氣間實有三四分叔叔笑罵侄子的親暱。
林輿毫不示弱,反唇相譏道:“怪不得人家都說四伯小氣!才這麼點東西,就心疼了。”
歐陽適怒道:“誰說我小氣?誰?”
林輿道:“六伯。”
歐陽適一呆,隨即冷笑道:“他!哼!他自己能大方到哪裡去?”
林輿道:“六叔可大方了!我說要騎馬,他就送一個牧場連同一個馬群給我。我說要練劍,他不但給我送來了寶劍,還送我一個營的奴隸任我殺。”
歐陽適問馬和奴隸在哪裡,林輿一聽咬牙切齒道:“讓一個大騙子給騙走了!”
歐陽適問:“哪個大騙子騙得了你?”
林輿指著塘沽的方向,叫道:“就是你排行第七的那個弟弟!是他騙走的!”
歐陽適一聽樂了:“他怎麼騙你的?”
林輿嘟著嘴道:“不說,不說,這是我生平恨事,我死也不說!”
歐陽適從他口中聽到“生平恨事”四字,忍不住笑了起來,問:“他經常騙你麼?”
林輿點了點頭:“嗯。”
歐陽適問:“要不要四伯幫你報仇?”
“不要!”林輿道:“將來等我長大,我也騙回他,也就是了。”
歐陽適嘿了一聲說:“你要騙他?那可不容易啊。這世上就只有他騙人,沒有人騙他的。”
林輿不服氣地說道:“我會長大,他總有老的一天!嗯,不過我一定要趁著他沒老糊塗騙回他,要不然不算英雄好漢!”
歐陽適捏著他的臉笑道:“英雄好漢?就憑你?”
叔侄倆吵吵鬧鬧,路上也不寂寞,進入滄州境內後,眼見塘南將近,城牆也望見了,卻聽一馬疾馳來稟:“太子殿下率同文武百官,出城迎接來了。”
歐陽適一聽,忍不住眼睛一亮。心想這等殊禮,多半是折彥衝臨走前囑咐過的,他在東海作威作福慣了,但這時聽到也忍不住心花怒放,連忙催車伕行。
“等等!”一個聲音叫住了使者、車伕,卻是林輿。
歐陽適問:“怎麼了?”
林輿道:“四伯,允武哥哥雖然也是你侄子,不過現在他是太子,帶了文武百官來迎接你,那就是在國事上敬四伯。四伯不該用叔叔對侄子的態度來對待這件事情,應該以元帥對監國的態度來對待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