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於聯蠻夷而攻華夏,從暴虐以侵仁義,則我大宋乃由華夏仁義而墮落於蠻夷暴虐矣!論勢,不可成,論德,不可為,請陛下思之。”
劉豫卻道:“不然,今日宗弼、宗翰之敢起兵,正在於折彥衝已出漠北。且臣聞說,折彥衝所以興師北上,實因其先行之北征大軍潰於漠北。若此事確然,便是千載難逢之良機。”
兵部尚:“漠北兵敗,不過是道聽途說,不能確信。就算真是兵敗,折彥衝北上之後,魯南、渭南之兵並不見北調,曹廣弼尚守黃河,劉錡、曲端等皆良將,便是四家齊動,也未必能舉大事。且兵事一興,漢家水師必然來犯,到時候東南又該如何防範?”韓世忠操練水師雖然已成規模,但南宋君臣吃過一次虧,怕在心裡,對於宋軍水師的戰鬥力不免沒有自信。
眾大臣群言紛紛,或說可應,或說不可應,各有各的道理,只有尚書左僕射尚未言。趙構問起,秦檜道:“漢宋兄弟之國,就算漢家有難,我大宋也當助之,豈能落井下石?”
趙構微微皺眉,便令散朝,卻又密召秦檜來見,道:“秦卿家方才在殿上所論,甚失朕望。”
秦檜頓道:“臣所言論,皆為陛下。”
“為我?”趙構冷笑道:“折楊雖為遠禍,然不革除此疾,朕心難安。眼下正是傾覆漢廷之良機,卿家為何執意反對?”
秦檜道:“陛下若已下定決心夾攻漢室,何不乾綱獨斷?何必再問群臣?”
趙構摶眉不語。
秦檜道:“若臣所料不差,陛下心中,實有三難。”
趙構便問:“哪三難。”
秦檜豎起一個手指道:“其一,漠北勝敗尚未可知。”再舉起一個手指道:“西夏、雲中,未必響應。”最後舉起第三個手指道:“便是響應,萬一四家一齊出手也滅不了漢室,反是予漢室口實,引兵南侵。”
趙構嘆了一口氣道:“確實有此三難,只是……只是……”
他還沒說出只是什麼,秦檜已道:“只是萬一蕭鐵奴在漠北確實大敗,萬一雲中、西夏確實將起兵響應,萬一漢室外強中乾並無抵擋四家聯手之軍力,則陛下豈非坐失良機?”
趙構又深深嘆了一口氣道:“不錯。朕最為難的,便在於此。”
秦檜道:“所以臣之愚見,上上之策,莫若不攻而攻,我不費一兵一卒,而使漢家四顧不暇,解陛下三難,而無萬一之禍!”
趙構大喜,忙問何策。( )
第三零六章 南宋的君臣(下)
秦檜道:“漢廷虛實,尚難知曉。但萬一他真是外強中乾,而四家均憚其積威不敢一卒,讓他撐了過去,便是內憂外患也都將被他消弭於無形。當下之策,是應鼓動其他三家先動手,他三家一動手,漢室虛實可以立見!屆時我等便能定下進退之策。”
趙構道:“只怕我不動手,宗弼、宗翰還有乾順也都不敢動手。”
“正有此慮。”秦檜道:“而且我若不動,則漢室所受威脅勢必減半,光是他們三家出手,未必能試出漢室能否有同時抵擋我四家聯手的軍力。所以當犯而不犯,不犯而犯,令漢室進退兩難。”
趙構問:“如何犯而不犯,不犯而犯?”
秦檜道:“陛下可暗諭金使,答應起兵。令岳飛稍斂鋒芒,以安宗弼之心;令張俊於淮西開榷場,以助宗弼軍資;令韓世忠防備東南,密切留意漢軍水師;命劉光世治兵徐州,命王庶治兵漢中,命吳玠治兵天水,以作響應。”
趙構道:“治兵徐州、漢中、天水,此與北伐何異?”
“陛下,我們不是要北伐啊。”秦檜道:“我們是要增援漢室,為鄰解憂啊!”
趙構一愕,隨即大喜道:“不錯,不錯,好一個為鄰解憂!”心想這樣一來,南宋就能名正言順地在邊地治軍。雖明言響應漢室,其實是響應西夏和宗翰、宗弼,而漢廷這邊不但不敢真放南宋的“援軍”入境,還會大舉調兵提防,這樣一來,果然便如秦檜所說,南宋是不攻而攻了。更妙的是:漢廷若敗,南宋馬上就能進行呼應西夏、女真;漢廷若勝,南宋朝廷只要馬上扭轉牆頭,就不會落下罵名以及遭受攻擊的口實——真是穩得不能再穩的兩全之策啊。
第二日趙構傳召大臣,便按照秦檜的策略議定此事。又派遣使者前往塘沽,要在“恰當”的時候給漢廷報警——名為報警,實是脅迫西夏、女真不得不起事。
不過,南宋和西夏的使臣還沒出,已經有一個大人物抵達了塘沽,這個大人物,便是漢軍五大元帥之一的歐陽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