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后雖是一介女流,但她畢竟是經歷過許多患難的人,竟然比尋常男子更有勇氣,在大臣的擁簇下出了宮門,苗傅等人下拜道:“今百姓無辜身陷水深火熱之中,望太后為天下生民做主!”
孟太后道:“自道君皇帝任蔡京、王黼,敗壞祖宗法度,童貫起邊事,竟招致金人,養成今日之禍,此皆中官之禍,豈關當今皇帝事!況皇帝聖孝,初無失德,止為黃潛善、汪伯彥所誤,今黃、王已竄逐千里之外,此事統制豈不知!如今竟要皇帝退位,不知依的是什麼道理?”
苗傅被孟太后用話噎住,他們一介武夫,一時卻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只是道:“臣等已議定,豈可猶豫!”
孟太后道:“既然如此,那便且從卿等所請,哀家且權同聽政。”
苗傅等又抗言必欲立皇子,孟太后道:“以承平時,廢父立子之事猶不易。況今強敵在外,皇子幼小,決不可行。不得已,當容哀家與皇帝同聽朝政。”
劉正彥叫道:“今日大計已定,若是不準,臣等唯有一死!望太后早賜許可。”
孟太后道:“皇子方三歲,哀家以婦人之身,簾前抱三歲小兒,何以號令天下!敵國聞之,豈不轉加輕侮?”
苗傅、劉正彥號哭固請,孟太后只是不允。
苗傅和劉正彥轉身對眾兵將道:“太后不允我等所請,那便是視我為亂臣賊子!我當解衣就戮,以正我名!”遂作解衣袒背之狀。他哪裡是自家要死?分明是以死相要挾。
孟太后也變了顏色,勉強叫道:“苗統制,你乃名家子孫,豈不明曉事理?今日之事,實難聽從。”
苗傅道:“三軍之士,自早至今未飯,事久不決,恐生它變。”回顧朱勝非道:“相公為何不一言?今日如此大事,正要大臣決斷。”朱勝非不能對。
趙構在樓上張望,見雙方越說越僵,忙派了使臣下來告訴孟太后,表示自己已決意一切均從苗傅所請,請孟太后宣諭便是。孟太后猶不肯答應。
雙方僵持不下,但苗傅終究不敢便挾持了孟太后歸營,竟任由她回宮。趙構又遣使來告,表示願意禪位,朱勝非對趙構泣道:“苗劉逆謀一至於此,臣位居宰臣,義當死國,請陛下許臣下樓面詰二兇。”
趙構心道:“這個老儒!忠心雖然可嘉,可惜太迂!不如秦檜之知道機變!”口中嘆道:“二人兇焰如此,卿若往詰,必受殺害。既殺王淵,又害卿,將置朕何地!”又揮左右稍卻,附耳道:“朕今與卿利害正同,當為後圖;圖之不成,死亦未晚。”
朱勝非這才醒悟過來,趙構當下秘令他陽許苗、劉,以四事約束苗傅等作亂兵將:第一,尊事皇帝如道君皇帝故事,供奉之禮,務極豐厚;第二,禪位之後,諸事並聽太后及嗣君處分;第三,降詔畢,將佐軍士即時解甲歸寨;第四,禁止軍士,勿肆劫掠、殺人、縱火。如答應這些條件,趙構便降詔遜位。
苗傅等畢竟是武夫,竟看不出此中陷阱,覺得如此安排已可無恙,便一一應允。( )
第二四二章 南北孰為先(下)
苗傅、劉正彥雖然兵變得逞,但當時既不能當場殺了趙構,這接下來的事情便兇險異常,要說玩弄詭計,他們哪裡是趙構的對手?
趙構一邊密令秦檜傳出訊息,一邊命朱勝非好言安撫苗傅、劉正彥等,勿令相害。不久秦檜來報:密詔已經傳出,又有一個叫歐陽遠的商人求見。這歐陽遠是在河北幫過趙構大忙的舊相識,趙構聽說他來大喜,忙命召見。
歐陽遠入內,告訴趙構秦檜的密詔他已透過商路傳遞出去,此外又獻上一計,說道:“臣打聽得漢部在舟山群島一帶伏有水師,漢部與朝廷素來交好,或許在彼處亦可求得水軍。”
趙構一聽說漢部心中凜然,說道:“漢部之援,只在萬不得已之時方行得。如今卻還不到那地步。”
秦檜、歐陽遠等慌忙稱是。趙構又問歐陽遠:“卿與漢部有關聯麼?”
歐陽遠道:“漢部四將軍歐陽適,正是臣下堂兄。當初陛下在河北時若無家兄暗中相助,恐亦難脫得金人虎爪狼牙。”
趙構心頭又是一凜,但他此時城府已經甚深,口中微笑道:“原來是歐陽將軍相助,難得,難得。”
歐陽遠出去後,秦檜上前道:“原來這歐陽遠也是漢部的人,臣原本只以為他是陛下故人,誰知道內中另有這等隱情!如此一來我們可就不得不防他了。”
趙構沉吟道:“他既坦白相告,想必是那歐陽適有心與我結交。你且好好寬慰他,將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