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時,一陣寒風吹來,禁不住連打了幾個噴嚏。他警告自己,越是在鬼門關前,越不能感冒受涼。此時,見到鄭革資身穿了件厚厚的軍用棉大衣,頭上戴著軍帽,益發感到自己身上的寒冷難受了。
鄭革資依然坐在審訊桌後中間位置,作記錄的還是那位魏道士。今日,鄭革資懶得喊“最高指示”了,一照面,就讓人把劉聿義的衣褲剝掉,只剩下了一條短褲。越怕受寒越受寒,冷得劉聿義全身顫抖不停。此時,劉聿義看見審訊室裡放著一隻農民用的大尿桶,桶裡裝滿了水,水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他心想,莫非今日又要我喝尿?不對,尿水是不結冰的。但是,多喝不乾淨的生水,也會吃壞肚子拉稀的。
鄭革資站了起來,走到劉聿義的面前,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招了吧,把偷聽敵臺廣播的事認了,把反黨反社會主義的罪行像竹筒倒豆子,全招了,大不了被保衛組判幾年,也勝過在這裡受刑。”
自從“公、檢、法”三家被革命造反派砸爛後,縣軍管會保衛組繼承了“公、檢、法”三家的全部職權。
第二十章 大難不死(7)
劉聿義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呈現出臨危不懼的氣概。上午吳書記給他上的一堂課,在他身上起了作用。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態度還這麼刁頑?告訴你,在我這兒,是石頭也要把它熔成岩漿,容不得你充英雄好漢的。”鄭革資的聲調突然提高了,“來人,把他塞進尿桶裡。”
兩個造反派欲強行抓住劉聿義的雙臂,劉聿義不斷反抗,一時難以就範。鄭革資瞧著兩個造反派笨手笨腳的樣子,大聲說:“像昨天一樣,先把他的手捆綁了!你兩個是不是同情現行反革命分子?”
又一個造反派拿了根繩子過來幫忙。三個造反派齊動手,將劉聿義五花大綁後,抬起來,扔進尿桶裡,並將劉聿義往尿桶裡壓,強迫劉聿義蹲坐在尿桶裡,水剛好溢到劉聿義的嘴唇下。為了不讓水跑進嘴裡,劉聿義必須仰起頭。寒水刺骨透心冷,很快,劉聿義感覺到全身的面板都發硬了,四肢麻木,呼吸十分困難,心臟似乎停止跳動了。再泡下去,必要凍死無疑。
“報告鄭部長,我們要審訊活人,還是要審訊死人?”陸大忠向鄭革資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大聲地請示著。
也許是鄭革資喜歡別人稱他為“部長”,也許是陸大忠標準的軍禮引起了鄭革資的興趣,他揮了一下手,說:“人死了還有什麼審訊?那叫‘收屍’。算了,把他從尿桶裡拉出來吧,別真的到閻王爺那兒報到去了。”
劉聿義被從尿桶裡拖了出來,全身已經僵硬得不能動彈了。陸大忠朝著另一個造反派大聲吆喝:“站著幹什麼?過來幫忙穿衣服,真的要凍死他,別誤了鄭部長的大事。”
鄭革資朝陸大忠注視了一眼,嘴唇抖抖,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看得出,他對陸大忠感興趣了。
那個被吆喝的造反派朝鄭革資望一望,見鄭革資的臉部表情沒什麼反應,就不情願地與陸大忠一道為劉聿義鬆了綁,穿好了衣服。此時,從門外傳來了一聲吆喝:“省工人造反總司令部的徐特派員到!”
審訊室裡所有的造反派都立正迎接。當徐特派員走進審訊室時,神態還算清醒的劉聿義望了來人,禁不住“啊”了一聲。來者是兩年多未見面的徐仁虎。儘管劉聿義被造反派抓後,就感到此事一定與徐仁虎有關係,而此時見到徐仁虎,心中還是未免吃驚。徐仁虎留下鄭革資外,其他造反派一律迴避了。
鄭革資手指著審訊桌旁的椅子,恭敬地說:“大哥,請坐。”
原來屠夫虎是“青玉五兄弟”的為首大哥!劉聿義恍然大悟,怪不得鄭革資對他如此殘忍惡毒,為了討好大哥,把他往死裡整。
屠夫虎朝鄭革資搖了搖手,徑直走到劉聿義面前,並蹲了下來,皮笑肉不笑地說:“想不到啊,我倆會在這種環境裡見面,真是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天翻地覆!兩年前你配合楓石縣公安人員抓我,是何等的英勇,何等的威風。今天怎麼變成一隻狗熊啦?為了達到霸佔我表妹的目的,想借公安的手整死我?你這個偽君子,心比蛇蠍還毒。”
劉聿義本想申辯說:“那只是誤會。”話到嘴邊也不說了。一來,在這環境中說出來,對方會相信嗎?二來,倒顯得自己是向對方求饒了。於是,面對著徐仁虎的侮辱,他保持著沉默。回想當初發生在楓石縣城的事,劉聿義現在後悔給了徐家三十元的奠儀錢,那錢本是準備買毛線織毛衣給自己冬天防寒的。後來,毛衣沒織成,冷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