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誠心,果真感動了菩薩!”花曉霜臉一紅,她先時覓死覓活,待得梁蕭上船,卻又無話可說。梁蕭奇道:“佛祖怎麼?”柳鶯鶯笑道:“這是我與曉霜的秘密,不讓你知曉。”梁蕭嗤了一聲,道:“誰希罕麼?”他只怕夜長夢多,以風向雞辨向,揚帆轉舵,朝北航駛。
行了數日,只因天公作美,卻也順風順水。但第五日未時,風勢陡變,幾陣亂風打過來,喀喇一聲,竟將船上的風向雞吹折了。梁蕭舉目遙望,但見彤雲低垂,幾乎壓著海面,海水一個漩渦連著一個漩渦,翻滾不定。一轉眼,風聲蕭蕭,巨浪疊起,樓船便似一粒芥子,在大鍋沸水中團團亂轉。梁蕭手中扳舵,口中發號,剎那間柳鶯鶯放下風帆,花生轉動水車,一行人使出渾身解數,駕御樓船,避開風尖浪口,在海水中左右穿梭。
俄爾,天邊雲色更重,好似團團靛墨,化之不開,其時風勢更厲,掀起浪濤,喧囂震響,直如萬馬千軍齊呼齊喊,衝殺過來。忽地兩個浪頭連環打來,樓船經受不住,向右偏轉。眾人東倒西歪,一起摔倒,或是抱住桅杆,或是扣住船舷,大呼小叫,苦苦掙扎,花生翻腸倒肚,嘔吐不已,趙咼雖被曉霜抱著,卻早已兩眼翻白,嚇得昏了過去,柳鶯鶯連聲尖叫:“梁蕭,不成啦……不成啦……”
梁蕭正在掙扎,聽得這話,心頭一灰:“縱然我機關算盡,終究抗不過天意麼?”直覺大船搖晃數下,便要翻轉,一時間他也不知哪來的氣力,忽地縱起,抱住木舵連扳數下,樓船滴溜溜連打兩個旋兒,竟被他堪堪穩住;不待他喘息,右方巨浪又度撲來,船身被帶得轉了兩轉。梁蕭力貫雙足,雙足陷入船板,直沒至踝,一時間,便如鑄在船板之上,雙手掌舵,仰天怒嘯,嘯聲遒勁清越,破風激浪。
這般苦苦支撐半晌,風浪稍弱,四人正要鬆一口氣,乍聽巨聲震耳,撇眼一望,只見巨浪藉著狂風之勢,層層堆積,高如雪山銀城,凌空壓來,眾人瞧這勢頭,盡皆面如死灰。這時間,忽聽近處傳來一聲嗚叫。梁蕭聽得耳熟,循聲望去,只見樓船右側,升起一個龐然大物,浪頭著它一阻,頓時退去。梁蕭驚喜交進,叫道:“鯨大嬸,你好啊!”巨鯨昂昂鳴叫,宛似與他對答,霎時間,樓船前後左右,四頭巨鯨應聲浮起,結為簸箕陣勢,將船團團圍住。只聽狂風嘶鳴,排天巨浪此起彼落,打在群鯨背上,飛珠濺玉,化作漫天白雨。
得到群鯨庇護,樓船搖晃漸微,如在避風港裡,說不出的安然舒適。眾人目瞪口呆,幾乎忘了言語。
過得良久,花曉霜方道:“蕭哥哥,哪位才是鯨大嬸呢?”梁蕭瞧了半晌,搖頭道:“它們都是一個模子,我也看不出來。”柳鶯鶯啐道:“沒心沒肺的,連救命恩人也忘了?”梁蕭笑道:“說得是,請打!”說罷將臉伸了過去。柳鶯鶯冷笑道:“邊說邊笑,捱打的誠意也無,再說你這麼厚的臉皮,打得我手疼!曉霜你來,別用巴掌,須用船槳才好。”花曉霜笑道:“我不才打他,只罰他找出鯨大嬸來。”梁蕭苦笑道:“哪你還是打我的好。”二女都笑。
此時風浪越來越急,唯見巨浪洶湧,端端瞧不見天色。雖有巨鯨護持,船上眾人仍是無法入眠,個個兩眼大張,圍坐艙中,輪流說起故事解悶。直說到次日辰時,天色漸白,風浪緩緩平復。又歷三刻光景,巨鯨四面散開,眾人心中一喜,湧到船頭,手搭涼棚,極目眺望,但見海碧天青,白雲疏淡,紅日如輪,光華人水,海面上便似進起萬點火星;浪濤一如天際薄雲,舒捲開闔,數尾銀魚如箭躍起,復又刺入海中,激得水花四濺。三兩隻鷗鳥撲翅盤旋,嘎嘎而鳴,叫聲十分歡快。
眾人瞧得心曠神怡,恍若隔世。忽聽鳴聲啾啾,轉眼望去,只見巨鯨成群結隊,搖頭擺尾,慢吞吞向遠方游去,最末一頭,身邊伴著兩頭圓頭圓腦的小鯨。梁蕭喜道:“鯨大嬸!”巨鯨母子聽到呼喚,又轉過身子,繞著樓船轉了一週,尖聲嗚叫,梁蕭雖然不盡明白,卻也聽出辭別之意,心知此番作別,再無見期,不覺胸中一痛,張口長嘯,嘯聲激越,在雲天中迴旋不絕。巨鯨也發出長長鳴聲,節律宛然,充滿生機,正是那支鯨歌。
這一人一鯨,或嘯或歌,彼此唱和,久久不止。忽然間,梁蕭罷住嘯聲,望著巨鯨母子沉入海底洪荒,驀地一聲不吭,轉回艙內。二女知他心中難過,也伴他默默坐下。沉默片刻,梁蕭發令啟程,此時風向雞已折,但幸喜日掛中天,梁蕭在甲板上立起一根木棒,作為日晷,從日影之中推算航向。他經此一劫,對這茫茫大海生出敬畏之心,只怕風浪不期忽至,便將眾人分作兩班,晝夜兼程,白日為花生,人夜為自己與柳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