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哭得厲害,那較小的孩子邊哭邊叫:“媽媽。”
梁蕭皺眉沉思片刻,撫著小孩頭頂,軟語道:“你們叫什麼名字?”那兩個小孩仍有些怕他,那較大孩子身子一縮,怯怯地道:“我……我叫星兒,他……他叫咼兒……”
梁蕭道:“你們來這裡作甚?”是兒眼淚不絕湧出,哭道:“我……跟弟弟正在睡,姑爹突然闖進來,把我們抱上馬,好多人在後面跑,好多人都死了……姑爹……就死了……嗚嗚嗚……姑爹就死了……”說著又哭起來,咼兒也跟著哭。
趙星說得顛三倒四,含混不清,梁蕭的臉色隨他訴說而忽明忽暗,過了半晌,苦笑道:“想不到,竟在此地遇上你們。嗯,你們姓趙吧!”兩人瞪大眼睛望著他,咼兒脆生生地道:“叔叔……你………你怎麼知道呀?”梁蕭一愣,忖道:“生平倒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叔叔!”當即和顏道,“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你們姑爹叫楊鎮,你媽媽姓全,奶奶姓謝!”二人更是驚訝,咼兒露出警惕之色,縮排阿雪懷裡,聲音打戰:“你……你來捉我們的嗎?”
梁蕭更無疑慮,尋思道:“昨日便聽說附馬楊鎮挾持益王趙星、廣王趙咼逃往南方,脫歡擔負追蹤之責。原來山外那些兵馬竟是脫歡遣來捉拿這二王來的!”他盯著二小,眉頭大皺,又忖道:“但這益王趙星、廣王趙咼竟是兩個不滿十歲的娃娃,當真叫人設想不到。”他一心脫出戰爭之外,不想方才棄官出走,便又陷人此等麻煩,一時濃眉緊蹙,大感棘手。
阿雪給兩人拭了淚,柔聲問道:“你們餓不餓?”趙咼點頭道:“咼兒好餓,有燕窩吃麼?”阿雪愕然,搖頭道:“沒有啊!”趙星吞了口唾沫道:“五珍膾呢?”阿雪愣了愣,又搖了搖頭。趙星小眉頭一皺,道:“墉鴨羹有沒有呢?”阿雪嘆道:“都沒有,只有牛肉餅呢!”說罷拿了乾糧、泉水過來,二人雖在錦衣玉食里長大,但此時一天沒有進食,著實餓極,抓過麵餅猛嚼,急得阿雪連聲叫喚,只怕二人噎著。
梁蕭默不作聲,離開了一陣,回來時臉色鐵青,將阿雪叫到一邊,將兩人來歷說了,沉聲道:“咱們一路上遇上的兵馬,都是衝著他們來的,剛才我已瞧見許多元人軍士,只怕過不多久,便會搜到這裡。”阿雪驚道:“那我們找個隱蔽處藏起來。”梁蕭搖頭道:“脫歡領了將令,必會傾力搜捕。他手下兵馬甚廣,能人眾多,僅是賀陀羅,便難應付。如今這片山巒已被重重圍困,屆時千軍萬馬一齊搜山,無處能夠藏身。”阿雪聽到賀陀羅之名,不由打了個寒噤,顫聲道:“那怎麼好?難道將這兩個孩子扔下不管?”
梁蕭神色陰沉,緩緩道:“阿雪,伯顏已經頒了號令,擒住這兩個孩子,就地處斬。軍令如山,決五更改。你我要離開此山,或許不難,但這兩個孩子要想活命,十分不易。”阿雪望著他,細眉緊蹙,發起愁來。
此時間,忽聽人聲傳來,梁蕭一皺眉,轉身抱起兩個孩子,與阿雪行走一程,只待人聲消失,方才鑽人一片山谷,覓地歇息。趙星驚懼過度,很快沉沉睡去,趙咼卻精神尚好的嘴蜜裡調油,叫梁蕭叔叔,又叫阿雪嬸嬸。阿雪臉上羞怯,私心裡卻頗歡喜。梁蕭卻淡淡一笑,自去一邊喝酒。
阿雪和趙咼東拉西扯地說了一陣話,見他精乖可愛,又想到山外那麼多人要取他性命,心中好不難過。想了一會兒,忽地手指梁蕭,在趙咼耳邊低聲道:“咼兒,你給那個叔叔磕幾個頭,叫他兩聲叔叔!”趙咼瞪圓亮晶晶的雙眼,茫然不解,阿雪輕輕推他一把,低聲道:“快去呀!”趙咼不明就理,依言來到梁蕭面前,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呆站著。梁蕭正喝悶酒,見他畏畏縮縮,奇道:“你做什麼?”趙咼被他嚇了一次,始終有些怕他,梁蕭一出聲,頓時心驚膽戰,兩腿一軟,撲地跪下,磕了個頭。梁蕭大為驚訝,看他還要再磕,急忙扶住,叫道:“小傢伙,你這是為什麼?”趙咼不知如何回答,囁嚅道:“叔叔
……叔叔……”叫了兩聲,心頭一陣害怕,禁不住哭了出來。
梁蕭好不驚訝,阿雪走上前來,撫著趙咼的頭,笑道:“哥哥,他想認你做叔叔呢!”梁蕭看她神情,頓知根底,心道:“笨丫頭,你也太小覷人了。”看著趙咼紅撲撲的小臉,又忖道:“不管他爹爹是皇帝也好,媽媽是皇后也罷,他終歸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娃!”憐意大起,拭去他的淚水,微笑道:“小傢伙,無論如何,我都會護你周全。”
阿雪喜道:“咼兒,叔叔答應護你,還不磕頭?”趙咼雖不大明白,但也依言磕頭,梁蕭慌忙托住,阿雪這才將趙咼抱回,照顧他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