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唐離在低頭沉思的當口兒,就聽身邊喧譁聲起,他扭頭看去時,只見灞橋至明德門的管道上正有一股煙塵騰起。
只是讓城內外行人詫異的是,第一撥兒到的並不是安大將軍的車駕,這一行二百人牙兵隊伍打出的旗幟上書就的是“章仇”二字。原來,現在到的卻是劍南道節度使章仇兼瓊。
唐離抬頭看去,旗幟下的正緩緩策馬而行的章仇兼瓊是個年在六旬的老人,雖然久鎮邊塞,但此人的面板保養的倒是不錯,身子高高瘦瘦,雖然年紀已大,卻並不曾塌腰縮肩,高踞馬上,眾兵環衛,那身高階將領的制式黃金鎖子甲倒也襯得章仇兼瓊很有幾分威武之氣,見到這一幕,等候著城門內外的行人自然有人出聲歡呼喝彩。
在牙兵隊伍之後則是一長溜的馬車,上面安置的是章仇兼瓊的家眷細軟,他這番到京之後就待接任戶部尚書,是以把整個家當都搬來了長安。
章仇兼瓊一行越到明德門下速度越慢,唐離身邊站著的楊芋釗說了句:“別情,愚兄去去就來。”隨後就分開人群向馬車走去。
老楊找的不是章仇兼瓊,而是護著車隊的一個三旬將領,那人見了人群中走來的楊芋釗,微微一愣之後隨即喜形於色,只是他不方便下馬,二人就趁著空隙說了幾句話語,老楊便揮揮手摺了回來。
“你們一起先走就來,何必要等我。”章仇兼瓊此番回京任戶部尚書,出主意及居中聯絡的都是楊芋釗,此時章仇兼瓊到京,唐離知道二人必定要先一步溝通情況。
“現在這模樣能說什麼話?待會兒章仇大人進城安頓好以後我再去不遲,”老楊笑著解釋了一句後又與唐離並肩站做了一處。
劍南節度使的馬隊過去了約半柱香功夫後,剛剛的煙塵還沒有完全落盡,隨即又有一股更大的煙塵騰起,隨著這煙塵傳來的是一陣兒整齊的踏步聲。
“安將軍,這是安將軍的銀甲牙兵隊。”聽到這踏步聲,城門內外等候的行人立即躁動起來,紛紛手指著灞橋方向亂糟糟說個不停。
隨著踏步聲越來越近,唐離就見騰起的煙塵中閃出一大片白光來,剛才章仇兼瓊的牙兵隊不過二百人,但眼前這一片白光最少不下四百之數。
馬隊越走越近,唐離才透過騰起的煙塵看得明白,原來眼前這一片近四百之數的馬隊皆是由一色純黑的高大戰馬組成,黑馬上跨坐的牙兵們個個身形長大,儀容俊偉,這使百個牙兵統一披掛著亮銀色的明光甲,一眼看去真個是銀輝煌燦爛,耀人眼目。
四百匹純黑戰馬,四百個身穿一式銀亮鎧甲的俊偉牙兵,懷化大將軍安祿山的隨從馬隊剛一亮相就引來喝彩聲一片,這彩聲與剛才章仇兼瓊透過時稀疏的彩色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唐離細細打量之後才發現這四百牙兵中有近八成都是出自異族,然而更讓他吃驚的是那四百匹戰馬所發出的整齊踏步之聲,原來,這四百匹黑色戰馬每一抬蹄落步之間都是整整齊齊,其訓練精良處竟是與內宮中的舞馬不相上下。
“安節度軍中騎兵多是自北部各族招募,這些人自小從馬背上長大,自然精通馴馬之術。”楊芋釗笑著解釋了一句後,又扭頭注視著那馬隊道:“早就聽說安帥屬下兵馬之精遠超其他九鎮,今日只看這牙兵馬隊,這傳言倒也不虛。”此時楊芋釗還未與安祿山交惡,又因著李林甫的緣故,二人目前說來還算是同一陣線,是以此時這句讚美倒也的確是發自肺腑。
時間地點都不對,唐離也就沒有跟楊芋釗挑明他與安祿山之間的過節,聞言只是一個淺笑。卻不曾接話。十鎮之中的三重鎮,其中劍南與吐蕃幾乎是年年都有“防秋”之戰,而隴右一方面要防範西邊蠢蠢欲動的大食。南邊還要協助劍南抵禦吐蕃的襲擾,可謂是都不得安生。唯有安祿山轄區風平浪靜,朝中又有李林甫大力支援,從兵源道補給各方面都是佔盡了天時、地利與人和。他如此養精蓄銳。手下兵馬要是再不強盛,就真是咄咄怪事了。
黑馬銀甲的牙兵隊伍走到明德門前時,隨著一聲高喝,立即左右一分,亮出中間寬闊的道路來。
隨後,唐離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了這位聲名赫赫的正三品懷化大將軍。安祿山因為中年以後身體發福的厲害,是以雖然是武將,但平日卻是乘車居多。
但至少在此刻,將要進入帝京的安大將軍還沒有忘記自己的武將身份。牙兵馬隊左右裂開處,就見安祿山乘著一匹純白的大食名駒緩緩而來。
在四百匹黑色戰馬中,這匹長腿小腹的純白大食馬分外奪人眼目,而那四百套亮銀明光甲也將安大將軍那身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