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兒,“他……”鐵靜聽著宛鬱月旦繼續說,靜待了片刻,只聽宛鬱月旦的聲音很溫柔,“他若是沒有這麼多事,想必會更寂寞。”
兩人坐在地上,一隻雪白的小兔子跳了過來,鑽進宛鬱月旦懷裡,他輕輕撫了撫兔子的背,“江湖腥風血雨,我覺得很寂寞,但有人如果沒有這腥風血雨,人生卻會空無一物……”
“宮主!宮主——”門外突然有腳步聲疾奔,隨即一人“碰”的一聲撞門而入,鐵靜掠身而起,喝道:“誰?”宛鬱月旦站了起來,只見闖進來的人滿身鮮血,碧綠衣裳,正是本宮弟子。鐵靜將他一把抱住,那弟子後心穿了個血洞,眼見已經不能活了,緊緊抓住鐵靜的衣裳,喘息道,“外面……有人……闖宮,我等擋不住……宮主要小心……”話未說完,垂首而死。宛鬱月旦眼神驟然一變,大步向外走去。鐵靜將人放在椅上,緊隨而出。
但見諾大碧落宮中一片譁然,數十名弟子手持刀劍與一人對峙,碧漣漪長劍出鞘,正攔在來人之前。
宛鬱月旦瞧不見來人的模樣,卻能感覺一股冰冷入骨的殺氣直逼自己胸前,彷彿對面所立的,是一尊斬風瀝雨而來的魔,天氣冰寒森冷,在那尊魔的身軀之內卻能燃燒起熾熱的火焰一般。
持戟面對碧落宮數十人的人,正是狂蘭無行。方才他走到碧落宮門口,看門弟子認得他是狂蘭無行,知道此人在宮內療養甚久,也未多加防範,結果朱顏一戟穿胸,殺一人重傷一人。
“宛鬱月旦?”朱顏的聲音冷峻,帶有一股說不出的恢宏氣象,彷彿聲音能在蒼雲大地間迴響。宛鬱月旦站在人群之前,右手五指握起收在袖內,“正是,閣下受我救命之恩,卻不知為何恩將仇報,殺我門人?”他的聲調並不高,聲音也不大,然而一句話說來恩怨分明,不卑不亢。朱顏長戟一推,“受死來!”他對宛鬱月旦所說的話充耳不聞,褐色長戟挾厲風而來,直刺宛鬱月旦胸口。碧漣漪大喝一聲,出劍阻攔,長劍光華如練,矯如龍蛇,與長戟半空相接,只聽“嗡”的一聲長音,人人掩耳,只覺耳鳴心跳,天旋地轉。碧漣漪持劍的右手虎口迸裂,鮮血順劍而下,他架住朱顏一戟,手腕一翻,刷刷三劍向他胸口刺去。
“碧大哥,回來!”宛鬱月旦在那滿天兵刃破空聲中喝了一聲,他的聲音幾乎被長戟破空之聲淹沒,碧漣漪卻是聽見,身形一晃,乍然急退。朱顏往前一步,驀地袖袍一拂,只見他一袖紫袍上密密麻麻扎滿了肉眼幾不可見的細細銀針,他一抬頭森然望向宛鬱月旦,宛鬱月旦右手拿著一樣形如雞蛋的東西,對他晃了一晃,微微一笑。
那是“五五四分針”,粹有劇毒,這種機關暗器使用起來手法複雜,常人一雙手一起用上也未必能操作得宜,宛鬱月旦卻是用一隻右手便全部射了出去。朱顏長戟以對,刃尖直對宛鬱月旦的胸口,誰都看得出他正在盤算如何對準宛鬱月旦的胸口,然後飛戟過去,先擊碎宛鬱月旦的胸骨、再擊穿他的胸膛。
“宮主……”碧漣漪接住朱顏方才一戟,氣血震盪已受了內傷,眼見朱顏舉起長戟,就要擲出,他低低的叫了宛鬱月旦一聲,盡力提起真氣,準備冒死擋住這一擊。這一擊和方才一戟必定不可同日而語,狂蘭無行為何會突然折返要殺宛鬱月旦,其中的緣故他並不明瞭,但絕不能讓此人在碧落宮中為所欲為、更不必說讓他殺死宮主!
就算他死!也絕不會讓狂蘭無行傷及宛鬱月旦一分一毫!
長戟揮舞,“霍”的一聲在空中翻了個觸目驚心的圓,朱顏揮戟在手,微風吹過他雜色的亂髮,光潔的刃面上映著他妖邪的面容,“呼”的一聲,長戟應手而出。帶起的風並不是很大,和人們驚心動魄的想象並不一樣,碧漣漪長劍揮出,橫掠出數十道劍影斬向那長戟。朱顏手一翻戟一橫,“噹噹噹”一連數十聲,戟掃如圓,嗡然一聲一柄長劍脫手飛出,閃爍著日光的影子落向一旁。在眾人驚呼聲中,碧漣漪口噴鮮血,一連倒退三步,“碰”的一聲撞上鐵靜的身子才站住。鐵靜將他扶住,指節握得咯吱作響,硬是忍住沒有做聲,站在宛鬱月旦身旁。
如果連碧漣漪都不是對手,他更不是。
霍的一聲,長戟再度翻了個圓,一模一樣的姿勢,刃尖直至宛鬱月旦。朱顏臉上帶著一抹冰冷的嘲諷,似乎在笑碧落宮諾大名聲,卻著實不堪一擊。碧落宮弟子各握刀劍,暗暗準備他這一戟若是擊出,自己要如何招架、如何為宛鬱月旦擋下一擊。
“嗚——”的一聲,長戟再度晃動,風聲依然很小,眾人的刀劍不約而同一起揮出,但聽“噼裡啪啦”一陣脆響,如跌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