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儀周全。
自從鮮卑人定鼎中原之後,他們焚燒了一批不利於外族統治,關於思想教化類的書籍,禁了一些寫有人文風物的名家雜談筆記,只留下醫術藥理之類實用的書下來。姜檀心在馬府呆了那麼幾年,該讀得書一本不落,卻鮮有尋到那些珍貴孤本,沒想到戚無邪的離恨天倒是有不少。
情花瓣謝落,由著血水衝來,一片兩片沾上了姜檀心的腳尖,她莞爾一笑,繃起腳尖,伸出纖指取下一瓣來,瀝乾了血漬,情花瓣褪去血色後是觸目的豔粉,她將花瓣夾在書冊的中間,輕笑一聲道:血水落花春不在,地獄人間。
卷書在手,姜檀心螓首微偏,瞄向一邊側臥小憩的人間閻王爺,她心中一嘆,終究是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孽緣。
一如初見時的驚豔,他的姿容越完美,他的殘缺便越遺憾,兜兜轉轉,有時候,她甚至會忘了他是誰,忘了他是宦官奸佞、無根閹人,忘了他是叛國賊戚保的兒子……她只記得他一襲奪目紅袍,右手持著紫檀慈悲,左手攥著情花噬情,善惡一手,各是極端。
真得要和他對食麼?答案是否定的。
情花界,情海孽,她不是渡他的佛,她確定,他應該也不彷徨,這本就是一場荒唐,彼此心知肚明,卻為何還要糾纏不清?
暗自嘆了一聲,為了成全自己的乖張不羈,犧牲兩個人的半生愛慾,是,他無所謂,可她呢?
她自小在仇海中漂泊,獨自應仗,疲乏不堪,曾經信任的人一朝之夕變成了天大的諷刺,她漸漸心慌。她也渴望被珍視,被人收藏,免她驚免她苦,免她四下漂泊,可畢竟獨木難依,所以她更想找一個足夠強大的人,將脆弱的後背交給他,兩個人背脊相靠,四拳出擊。
這樣的搏殺才肆意暢快,沒有心驚,不會膽顫,這樣的復仇才肆無忌憚,沒有後顧,沒有猜忌。
姜檀心搖了搖頭,自嘲一笑:如此想著,已然背離了初衷,這些戚無邪能夠做得,她為何還不願?
糾其根源,兩字足矣,不愛。
問世間情為何物,鴛鴦白骨,不過三餐一宿,可他和她本是兩個世界之人,食有差,衣有別,怎麼愛,又如何愛?
收回複雜叢生的眼光,姜檀心停下了嬉水的踢擺,她靜靜垂首默想,不禁為自己感到好笑,她原以為自己和戚無邪最大的距離,是因為他是閹人,卻沒想到這一點比如生死兩線,人間地獄的距離,太過微小,微小得令她視若不見,置若罔聞……
暗息之間,只聽戚無邪悠悠開口,他的聲音掠過情花叢,挾了情花的鬼魅誘惑,吹皺池波,撩動心絃。
“不用三天,你明天即可走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姜檀心聽到了她想聽得,卻不想心裡生出了不一般的滋味,還未來得及辨清情緒,他又補上了一句:
“宮裡的姜檀心替你周旋了三天,本想你已逃之夭夭,至少不在京畿境內了,若他知道你這般辜負了他,不知道心情如何”
心中納罕,原來死狐狸打得是這個主意!倒也難為他了,身形與自己相差極大,做自己的替身還能瞞過兩天,不知費了多少心思,謀了多少個鬼主意,他這般的人精若想自己脫身還不容易,怕只怕為了她,錯過了逃脫的時機。
“他現在如何?”姜檀心追問。
“皇上交給東廠了,說剔骨剜肉儘管招呼,只有說出你的下落,才能給人一個痛快”
“你……你沒有這麼做!”
“呵,臣可不敢抗旨”
“戚無邪!”
姜檀心蹭一聲站了起來,赤著腳,她直奔白玉亭臺,身後是一串腳掌印,金蓮纖足,殷紅血色。
闔著眸子,戚無邪周身淡薄的涼意,滅不了姜檀心此時的怒意,他抬眸一眼,不鹹不淡的問道:“他是何人,你早已無親無故,何必掛及外人?”
“外人?他是我的二師哥,從小陪我一塊長大,他就是我的親人,還有小五,昨天同我一起的那個小娃娃,還有我的師傅,您的上僚,他們都是我的親人,我在乎,我心疼!”
“你既撕開了馬嵩的偽善面具,怎會不知馮釧何許人也,一丘之貉罷了,論起親疏來,馬嵩才是救你與山林荒野的恩人,如今你反要置他死地為父母報仇,這麼說起來,馮釧可不是你的親人,他應該是……下一個你要手刃的仇人”
戚無邪說得很慢,似是深思熟慮,又似乎是存心推波助瀾,促漲她的怒氣。
“這個不勞督公費心,我姜家的仇自有後人來報,孰人是仇家,我心中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