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怪這個記者,因為在今天中國的生活,現實對每個人太不一樣了。對於有些家庭來說,的確像他說的一樣。有些孩子中學就去英國讀書了,這些人太多了。但是問題不在於大家所處的現實不一樣,問題是為什麼一種現實的人不接受、不承認另一種現實生活的人,甚至不承認他們在活著,這實在太殘酷了。你自己可以學英語出國,那你就能否定那麼多人的生活嗎?你的生活就是全部中國人的生活嗎?就是一種自大、對生活缺少應有的敬畏,哪怕是你質疑還有這樣的生活都可以,但你不能毫不猶豫地說,那是一個謊言。。 最好的txt下載網
賈樟柯 王樽:電影改變人生(11)
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讓人擔憂的事情,反過來你要想,這也是電影特別需要做的,電影應該呈現不同的現實。在電影這個平臺上,大家都來看和了解還有不同的現實。如果我們說電影除了娛樂別人,還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最起碼開拓一個人的見識也是電影很好的一個功能。你不可能去代替一個礦工的生活,但是你可以看一部礦工的電影,你不可能代替公園保安的生活,不能去當保安,但是你可以瞭解有些人還封閉在裡面,在隨波逐流。電影除了從感官上娛樂以外,還應該有這樣一種觀影的需求、訴求在裡面。
王樽:當《世界》在深圳放映的時候,我曾邀請有個做圖書的朋友去看,他問我《世界》講的什麼內容,我告訴他之後,他竟說,我再也不想看到自己過去那段生活。對他來說,那是他不堪回首的心靈之痛。當時我就很有感觸,也許是你的影片離現實太近了,讓那些尚未完全拉開距離的人如芒在背。對於很多中國觀眾來說,確實有這種現實,甚至大多數人都這樣生活。但他們中間很多人不愛看或不願看這些過於底層的狀態,他們可能更喜歡夢幻性的,比如《英雄》、《無極》這樣虛幻的電影。
賈樟柯:我覺得這是階段性的,觀眾不喜歡,不等於你就要停止拍攝。我覺得當生活的嚴酷性、壓力逐漸隨著社會比較合理地發展、協調之後可能會好一點。就像你那位做圖書的朋友說的,不願意再回頭看自己過去的生活一樣,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映象理論,有人喜歡照鏡子,有人不喜歡照鏡子。
王樽:我自己非常喜歡《世界》,在深圳看完首映時,還曾給你發簡訊息,覺得是你最富寓意,也是年度最有良心的中國電影。但該片放映後輿論形成了兩極,票房也不盡如人意,一些我很好的朋友也出乎意料的不喜歡,這使我想到《小武》和《站臺》,它們在剛剛出籠的時候好像也遭遇過惡評。
賈樟柯:回顧我的電影在中國的傳播過程,每一部電影被普遍接受都是經過兩三年,像《小武》剛剛拍完之後,在北京搞了幾個放映會,惡評如潮,說我亂七八糟,基本上不會拍電影。有我大學的朋友甚至拍拍我的肩膀說,你拍得挺好,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當導演。他也是為我好,是想讓我踏實地生活,不要再做電影夢,但是兩年之後,再也沒有人說這部電影不好;《站臺》也一樣,在威尼斯推出以後,在北京搞放映,很多人說我浪費了一個題材,說的確值得拍,但怎麼拍得一點故事沒有、拖拖拉拉。所以,《世界》這種接受的過程我特別的有心理準備,因為這種情況不是一次,每次都是。
王樽:這其中是什麼原因在起作用,是其中手法或觀念意識太過超前,還是與生活太過貼近,以至人們無法看得更清楚?
賈樟柯:我並不覺得是那些電影的手法問題,而是電影所呈現人的存在情況,我覺得可能太同步了,接受起來會有問題。此時此刻這個人正在過這樣的生活,看這部電影也在講這樣的生活,同步的對應,可能很多人會在心理上有很大的拒絕。
中國電影的環境
王樽:每個導演所喜歡的影片都和自己的內在趣味風格有關,像布萊松、德·西卡、小津安二郎、侯孝賢到你自己,應該說內在精神和影像風格一脈相承,我們通常稱為作者導演,相對於更大眾化的導演,你們的觀眾相對要少。在電影越來越商業化的時代,堅持自己的美學風格已成了十分奢侈和極其艱難的事情。在投資商要求下,你會在多大程度上改變自己的風格,以讓更多的人去看你的電影?
賈樟柯:我可以在很多方面去折衷,比如說,現在的電影院線系統,超過兩個小時的電影,會很難被觀眾接受,所以我就控制在兩個小時之內;比如說數字立體聲很受歡迎,我覺得做到這點對我來說並不難。甚至我覺得包括演員,有影響力的演員,他來演也可以,這都不會損害一部電影。像侯孝賢的電影大都是用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