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商場、百貨公司的櫥窗,都掛出了最新一季的衣服,價錢昂貴得讓人咋舌。渺渺曾幾何時也是這些奢侈品牌的常客,每個季度,必有店員將最新款的衣服送到旗家供她挑選,光她的衣帽間就足足有她們現在住的三個寢室大,很多衣服也就只穿了一兩次,旗家敗的那會兒,她衣櫃裡的很多衣服連吊牌都沒有剪,算算摺合人民幣也供一個普通人家一年的消費了,如今是再也穿不到了。
旗渺渺這個人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處什麼位幹什麼事兒,她如今一個窮大學生還穿那些奢侈的玩意兒,豈不招人懷疑嘛?中國人普遍有名牌情結,倒也不是說中國人就虛榮,那些高階服裝,柔軟的面料,細密的針腳,優美的剪裁確實讓一個女人魂牽夢繞,割捨不下,那不僅僅是一件衣服,更像是一個貼心貼肺的閨蜜,貼著你的肌膚,情話、私話、秘密。可,渺渺覺得,這種奢侈玩意兒是需要底氣襯托的。底氣不足,再金貴的衣服上身你也心虛不是?
今非昔比啊!
渺渺確實有點感慨,可也沒什麼怨懟。這日子怎麼過不是過呢?她這小半輩子富貴過,享受過,該知足了。如今縮著脖子,兩手插在衣兜裡,用鼻尖和下頜對著櫥窗裡的模特指指點點,暖的呼吸在冷的玻璃上噴出淡白的花,不花錢而得賞心悅目,也是一件自得其樂的事不是?
商場裡角角落落都逛了一圈,最後買了一支美寶蓮的口紅,當做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別人可以不愛她,但她自己絕對要對自己好點,再好點。
口紅是很純正的紅,細細地塗了雙唇,又用商場裡的試用裝塗了唇彩,灩灩的紅唇飽滿欲滴,像誘人的櫻桃,微微嘟了,像撒嬌的孩子,天真和妖嬈的完美結合,吐氣如蘭,似在無聲的邀請。渺渺抿了抿雙唇,無聲地笑了,心情霎時間飛揚。
踩著高跟鞋,嘴裡哼著不著調的曲子,一搖三晃地走出商場。商場前的停車場,一溜兒的名車,寶馬香車吶,瞧著那光可鑑人的車身,那些代表著身份與地位的車牌,渺渺歪著腦袋,一個糟糕的主意就這樣在她的小腦袋瓜子裡形成了——可,今天是她生日呀,她有這個權利任性一回不是?
她還給自己找上了理由!
雙手插在衣兜裡,旗渺渺同學慢慢地從停車場這頭走向那頭,目光在那些名車上逡巡,像是國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土,同樣的居高臨下,渺渺就帶著一種孩子氣的狡黠,又有為即將做的事的小小的興奮。
然後,她的腳步在一輛黑色的蘭博基尼旁停下——渺渺喜歡蘭博基尼,作為法拉利的永遠對手,它沒有法拉利的張狂和傲慢,它深沉、剋制,每一個稜角每一條曲線都在完美地詮釋原始的美,是平靜海面下的暗潮洶湧,是火山岩下的炙熱沸騰,擴張,攻擊,它的價格昂貴到無可想象的地步。它高高在上,呼吸著天空稀薄的空氣,吸引著地上景仰的目光。
就是你了!
渺渺微微俯下身,將飽滿嬌豔的紅唇印在冰涼的駕駛座車窗上,清晰地看見車窗上她溼潤的滿是壞水的眼睛,和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雙頰——
“啪”——她還親出了響亮的聲音,得意咧,看著窗玻璃印上她完美的唇印——漂亮、香豔、養眼、引人遐想。
這邊渺渺還在咬著指甲吃吃地笑,為自己的惡作劇得意,那邊忽然傳來女人帶著點兒懷疑的聲音:“請問你有什麼事嗎?”語氣可實在稱不上客氣。
渺渺一驚,得,車主來了,這可不正是活生生的犯罪現場嗎?可旗渺渺是誰?她是被嚇的?她的身家背景可算不得乾淨,旗家還沒敗那會兒,她也算得上一個胡作非為的主兒,這種事遇多了,鎮定著咧,收斂了小人得志的表情,不慌不忙地轉過身,看向來人——
漂亮!這是渺渺見到眼前這個年輕女子的第一反應,是那種精緻的漂亮,精緻到每根頭髮絲每個毛細孔都是上帝精心的傑作;高傲,微蹙著眉,習慣於俯視,這絕對是一個寵兒,雖然有點兒盛氣凌人,可那通身的氣派讓你生不出鄙棄,只覺得她渾該這樣。
可,女人再漂亮也入不了她的眼,盛氣凌人的美終歸還是要低一檔次,渺渺的眼光叼著咧。目光一滑,就落到了旁邊的男子身上——淡極始知花更豔,腦子裡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這一句話——清淡、恬淡、淡遠、淡定、淡漠……淡到了極致反生出一些清豔來,這是一個極品,只一眼,旗渺渺同學就可以確定,但同時也知道這是一個自己惹不起的極品。
雙手依然插在衣兜,看著眼前的男子,慢慢掀起一個得體的微笑,聳聳肩,不發一言,轉身就走,像個乖巧又驕傲的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