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進去,就散發出迫人心肺的味道,濃淡適中,即使是鼻子容易過敏的大老闆稍遲入內,也不會板著臉大打噴嚏。
坐在椅子上,漸漸又要入眠。
之前一連睡了三個多月,猶未知足,依舊是對著靜景久了,就會打著哈欠閉目養神。
三個月內,做遍了世間怪夢,香甜的,悽楚的,歷經夢魘試煉,自己彷彿脫胎換骨又重新活過一遍似得,到了真正張開眼的那一瞬,只覺胸中滿溢著感悟,視線也不知不覺變得柔和。
傷愈後第一次照鏡,臉色自然是無法恢復的蒼白,五官也還是自小的端正秀麗,只是那兩道曾令他得意慨然的長眉,悄然間不再劍拔弩張,內斂地收去了所有挑釁意味。
少年子弟江湖老,大約就是那刻的攬鏡一照。
二老闆正將身倚靠在椅子上魂思飄蕩,幾扇門同時洞開,天女的衣袖帶起香風,大老闆立在屋外,除了衣飾,與三個多月前最後一面見他,也並無什麼大不同。
彼此相視一笑,大老闆跨入門檻,面對著端坐的二老闆,伸直了兩條手臂。
自有會意的天女為其溫柔寬衣。
明黃的龍袍不是無浪喜歡的顏色與款式,一經脫下,他的眉頭就有些舒展開;表情終於不再像足衣上的圖紋——伸著爪瞪著眼的穿雲猛龍。
牧白沒有起身,只是嘴上虛讓了一下:“陛下,請恕草民體弱不周之罪。”
神君陛下揮了揮手,天女們冉冉退下,出了殿還細心地為他們掩好了門。
細煙無孔不出,從蟾蜍形的香爐裡逃逸,紫木的香味太過虛無,一時居然模糊了視線,都要懷疑其中是否放了逍遙散,迷了他們的神智……
五步之遙的大老闆二老闆隔著煙霧凝望對方,試圖要從熟悉的臉上找到過去的影子,可惜,他已是寶座之上的天子,腳下綿延的不只是金色織毯;而浴火重生的他,仍需跪在階下山呼萬歲,對大老闆曲著膝仰望,討要一點為其除奸的賣命錢。
想到此處,豁達的二老闆開了腔:“說起來,以後草民也有許多事蹟可以宣揚,不只殺了空氣裡的諦望獸,還曾經為神君陛下洗過很多年內衣,呵呵!”
笑如花開,過去,那兩道眉是屏障;如今,這兩道眉已是小軒窗,不再將一臉美色深鎖。
“牧白,如今你應該全然明白了。”
“噢?牧白愚鈍,還是有些細節想不分明。”
“你問,我答。”
分左右兩邊坐下,一同將臉對著屋子正中的香爐,各品各的杯中茶,味道真是香中帶澀。
“其實,已無什麼要問。大老闆顧念舊情,容牧白一辭,草民感激不盡。”
“你在殿上指明只要天界幣傍身,我便知道你決定要走。如今神教王權之爭剛剛平定,世途險亂,你自家保重。朕不會忘記那日在重光面前你的救命大恩。”
“算不得救命大恩,一飲一啄皆有前因,牧白殺重光乃我與他之間的恩怨而已,既不是為了替天行道幫王族出氣,也不是為了悲天憫人要救未來神君一命。機緣巧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