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聲震天,重光有一種房梁都要塌下的錯覺。
待人影散去,空蕩的元帥府殿內只剩下刺目的燈火,將他鎖牢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眼前擺放著的沙盤,上頭每一面小旗都是他的子弟他的兵將或是他的敵兵。
他的報復遠大,絕不是區區神君可以止步。子弟中不乏王公貴族後代,為了統一天界,驅逐腐朽王族,甘願含辛茹苦加入兵伍,光這份執著就令元帥閣下動容。
可笑的王族在若干年前還私下找他商榷,問他是否想要鶴四郎,言下之意,準備將美男子剝光洗淨,放於他床榻上任他享用,只要他點頭放棄兵權。
當時重光冷笑著離開,也不知這群腦中都是苦葵草的傢伙是怎麼想的。
若為了那隻鶴,就拋舍如此事業與三千弟子於不顧,他和混賬王族又有什麼區別?
若那隻鶴傻到以為獻身就能讓自己止步,他又豈會夜夜輾轉反側思念成狂?
明月當空,一切終有了結,斗轉星移,兵馬叢叢影動,暄城在外自會安排妥當。
重光許久沒有認真穿上戰袍,最後一次上沙場是當年的天劫一役。
弘光殿內被四郎神目之血所鎮住的妖魔叫囂著,噪亂的鼎沸中,重光越眾而出,將殿後的英雄用力拉起,不顧一切往前衝去。
逆風而行的奔跑,好似沒有盡頭一般,混不顧身後的一切,只是,一直沒命地往前縱身。
兩手交握,目中流血的鶴豆抖唯一一次沒有掙扎脫開他的手。
他多麼希望,這條夜奔之路沒有盡頭,可以綿延去另外一番天地。
“四郎啊四郎……”
重光緩緩閉上雙目,耳畔卻還盪漾著他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重光啊重光,放手吧。”
要他如何放手?
不僅不放,還須將拳握緊。
戰袍披掛,明月護心鏡旁是咆哮的麒麟獸圖案。
天女們紅袖招展,將護膝與寶器一件件往他身上放,沉重地好似揹負了一整個神教的希望。
兵馬遍佈四面八方,團團圍住凌霄寶殿;黑衣影衛與御林軍雖強,仍然不足為懼,畢竟數目懸殊,以百敵一,不在話下。
唯一的懸念是王族手中從未拿上臺面的神秘力量。
門外排兵部將皆妥,將軍們立成兩行,只等恩師一聲令下。
重光扳動著自己手上的方天戒:“出發!”
塵土飛揚,各司其職,各奔一方。
只有監陣的自己,坐在青龍之上,眯著眼睛,鷹鶩般凝視虛茫的前方。
戰鼓聲聲,使兵衛們熱血沸騰,嘶吼著開始進擊。
“咚,咚咚,咚咚咚咚……”
戰鼓如心跳,愈加激烈。
一雙雙眼睛都逐漸模糊,相迎廝殺的身影,重重疊疊,如哀歌,聲聲慢,此起彼伏淘盡了,徒留空中翻飛的戰袍布沫與白地上一簇簇血紅。
王族手頭的軍隊做著最後的抵抗,一應王子公主坐在大殿內,靜靜地喝茶。
茶盞中的葉片如扁舟,沉潛飄蕩著,不知前路在何方。
一滴冷汗自二王子殿下的額際滴落。
有衛兵進來稟報:“神龍軍盡已覆沒。”
王族們的姿勢未變,只是冷汗淋漓,趁無人問津,暗地裡取塊絲帕速速擦去。
湛歡也破天荒留在殿內,神君一把抓住兒子的手,囁嚅地問:“還頂得住嗎?可要從暗道先撤?”
“父皇,且定心。”
手中的王牌還未盡出,湛歡朗聲道:“傳鶴劫生入殿。”
“報……”
來往匆忙的天兵連滾帶爬伏地顫抖道:“黑衣影衛主鶴劫生殿下,已經帶兵出宮迎敵……”
湛歡雷擊一般立在那裡無法作聲。
他就這樣去了,罔顧自己的命令,寧願將領陣上亡。
幾乎被擊中了心臟,蛋大不能死!他可以任性地不選活路,御林軍與黑衣影衛卻不能白白陪葬。
湛歡在無數畏懼的目光中,用微微發抖的手,從自己懷內掏出黑晶龍珏。
當殿一展,殿外有巨物破土而出,迎風速長。
“殺敵去吧!”湛歡厲聲下令。
又返身抓起一個兵卒:“去把鶴劫生叫回來,快!”
只是這沙場之上,誰還分得清哪一個血肉模糊的才是鶴劫生世子殿下?
湛歡領兵登上了寶殿的城樓,居高望遠,只見到黑晶龍珏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