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特使再度落了下風。
“本座早於三三姑娘下了地府,也在這黃泉路33號作了一番試探,如今此案已初見端倪,故特請姑娘前來相商。”
此刻他的姿態頗具儀度,實在算得上三三在地府中所見最具貴氣的一個男子。
口氣也溫文有理,渾不似在店裡時的胡攪蠻纏,他道:“依在下之見,黃泉路33號的大老闆無浪十分可疑。”
三三與寅罡聞此言盡皆一愣。
暄城沉著一雙鳳目,以手指繞茶杯杯沿,彷彿在說一個故事似的:“近年來兩界被盜避劫丹頻繁被竊,據我神教追查,其中有頗多都流入了地府第五層地獄。由此可見,有人專意在此儲藏,買賣,傳送所有的丹物。最近數日神教藏寶殿中避劫丹又遭失竊,數目巨大,且偷竊者功夫不凡,連創四個天王,當場負傷而逃——”
三三介面道:“本宮未見大老闆無浪有甚傷口在身……”
暄城回以一笑,這一笑卻令三三看了著惱,裡頭有說不盡的揶揄與諷刺。
他用手輕輕拂袖道:“本座並未說盜丹者只有一人。而且,聽聞二老闆牧白近日負傷嚴重,也於前日去過天界,不能排除同謀嫌疑……”
“牧白沒有功夫!”三三脫口而出。牧白的傷恰恰是她最不願提及的線索。可眼前的神教特使毫不退讓,雲淡風輕地對著寅罡太子道:“本座將此小事託付給殿下,你不妨檢視一下牧白身上的傷口是否為打神鞭所為。神教自然會把他當日的一應行蹤蒐集整理出來呈給魔教特使過目。”
無話可以應答。
三三的表情凝重,到了這般田地,要她怎麼為牧白澄清說明?
暄城轉而欣賞滿扇面的桃花,嘴角都是神秘笑意,隔著扇子輕輕發問:“三三姑娘,你可知道本座為何至今沒有派人搜搜無浪與牧白的屋子?”
三三又一怔,怎麼辦?自己處處皆落下風。
暄城用手按下扇面,露一臉清風得宜,雙眼並不注視三三,口中話語卻像有劇毒的風般飄來三三處:“只為要給魔教特使稍留顏面,總不好圖窮匕見,讓事情毫無轉圜。”
三三極力自持,才沒有讓身體發抖,但她的心發出哀鳴,臨行前無浪的警告眼神自腦海中浮現,事情已經危急到這種地步,她卻還稀裡糊塗要伺衛對父皇報什麼天逸在地府很開心。
她按捺著自己的手,也按捺著急跳的心,微微一笑道:“本宮願為兩位老闆作保。神教特使你或許不知大老闆無浪是哪個,若知道了,本宮自信你絕不會作此無稽的懷疑。”
為了保牧白,她不惜出賣故人,只為了她的牧白。
他們兩個正似弈棋,執棋在手,深思熟慮不敢輕易落子。寅罡旁觀已久,以局外人的身份突然插了一句話進來:“也可以將牧白下牢審問……”
三三狠狠剜他一眼,幾乎要將他這個混賬的身體刺穿,一入冥府地牢,要什麼樣的口供不得?
此回卻又是對家暄城擺擺手道:“三三姑娘,本座不妨直言了。我多日前將姑娘繪成行樂圖送回神教,已有知情人告知了姑娘的身份。”
他一雙鳳目流露些微敬意:“神教並無料到此次天羽帝陛下會派出四公主天逸作為此案特使……”
寅罡聞言周身一顫,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暄城侃侃道:“本座恩師重光元帥得知後,特別關照,避劫丹雖珍貴,卻遠比不上天魔皇陛下的掌上明珠來得重要。若四公主不喜神教深究此事,暄城立馬罷手迴天界,也算不上什麼大事;相信無浪與牧白有了公主這樣的朋友,小小几粒避劫丹也不會再放入他們眼中。”
此言如同打神鞭,驟然揮來令堂堂魔教四公主也無處可遁。
這是一口苦水,不得不親自嚥下。
她若默許暄城罷手,便是替牧白與無浪認下了盜丹的滔天罪名;她若咬牙不理,牧白卻哪裡受得住拷打刑問?
於她,進與退步步棋子皆受阻。
難怪暄城志得意滿飲盡杯中冷茶,又開玩笑似地說:“龍鳳堂弟子猶如過江之鯽,難免會出幾個如同在下般不成器的,近百年來,卻也出了寅罡師弟這般的青年才俊。本座依然希望四公主能夠領受堂主大元帥的一片好意。元帥大人時常說,當年天劫在即,他與天魔皇陛下也曾有一面之緣,算得上故人二字……”
父皇做事何等決絕?
若他在此,會怎麼定奪?
向來自恃替天行道的父皇若遇此等困局,要怎麼拼出一條血路來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