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的影子。但他不時現出笨重的本體,文星於是感到了沉重的壓力。
空閒時,如果心情不壞,祖父會給文星講故事。可他總是重複,念來念去,毫無新意,有的還帶著明顯的破綻。這些故事幾乎全沒意義。為了馴服文星,祖父常常提到一種猛獸,說它就潛伏在村子西邊那條直通大水塘的溝裡,專門吃那些不聽話的孩子。他反覆強調那種猛獸的兇狠、恐怖,以及無可匹敵的威力,目的只有一個:讓小傢伙服從自己的命令。文星開始非常害怕,可後來姑媽告訴他那條水溝里根本就沒有什麼怪獸。
知道了祖父的目的後,文星不再聽他的陳詞濫調了。文申榮可不甘心被冷落,就主動湊到孫子面前講故事。
“啥時候我忘了,那一年下雨很多。我趕著車去拉草,遇到一條深溝,溝上有一個很窄的橋,我下來看了看,車正好能過去。可馬不敢走呀,拉著車不停地後退。我不停地抽它,可馬就是不走。我想拉著韁繩走過去,可是橋太窄了,站也沒處站。最後我還是趕著車過去了,你猜我是咋過去的?”
“啊……啊,咋過去的,飛,飛過去的?”
“又沒長翅膀,咋飛過去?”
“那……不知道!”
“我跟你說啊”文申榮得意洋洋地拉長了聲音,“我雙腳站在車轅上,用鞭子抽著馬屁股,慢慢地走了過去。啊,太嚇人了,我真怕馬走到中間時驚了掉進河裡!”
這個故事把老頭兒的形象瞬間擴大了幾倍,文星把祖父當成了英雄。但沒過多久文星就把祖父給否定了,原因是他總是重複這個故事,讓他厭倦了。每當祖父湊到他面前說要講故事時,他就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知道,橋很窄,你站都沒處站,但你還是過去了。你站在車轅上,拉緊韁繩,抽著馬屁股……嗯,就這麼著。”
文申榮吃了一驚,瞪起了眼睛,摸著棕黃色的鬍子大罵:
“媽拉個巴子,反了你了?”
他邊叫邊揮舞著拳頭,但他想了想又把手放下了,也許他覺得這樣動手是毫無道理的。文星見祖父傻子般的模樣,不禁暗暗得意。
祖父也有有趣的故事。有一次,興起的祖父給文星講了一則趣聞:
“化肥剛運到村裡時,人們不知咋用,商量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好辦法。最後,他們刨了一個大坑,把成袋的化肥全都埋到了這個大坑裡。”
“哈哈……哈哈!”文星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不是浪費嗎?”文光聽見後驚訝地問。
“是啊!”
文光既遺憾又氣憤,他感到那些東西的浪費與他息息相關,因為他就是這個社會的一員。他認為祖國是一種偉大而又有形的東西,同他的血液一同奔流。每當熟悉的旋律在心中響起,他便重新認識到生命的目的及意義。
世界在孩子眼中是新奇的,文星當然也不例外。他喜歡問為什麼,一刻也不肯安靜,沒有他不好奇的東西,除了看不見的。
“別問這問那的,煩人!”祖母命令他。
文星看出祖母並沒有真正發怒,依舊纏著她,好像她的尾巴。
“光跟著我,礙手礙腳的!”
“不跟著你,我上哪裡?”文星問。
“就呆在屋子裡,也別亂拿東西!”祖母嚴肅地說。
這樣的命令文星從來也沒有執行。
祖母似乎懶得理文星,她整天忙碌,幾乎任何一件事都離不開她。可她的愛是取之不盡的源泉,文星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如果與哥哥爭吵吃了虧,或者是身體的哪一個地方感到不適,祖母的作用便無可替代地顯現出來。
文星躺在炕上睡覺。有一天早晨,當他睜開眼睛時,貼在牆壁上的那個巨大的頭像吸引了他。那人看起來那麼威嚴,彷彿來自天外。不知為什麼,他突然關注起他來。
“他是誰?”文星問祖母。
“毛主席。”祖母用敬重的口氣回答。
“他在哪裡?”
“北京。”
“北京在哪裡?”文星更加好奇了。
“北邊。”
文星想了想又問:
“他在北京幹啥?”
“以前的時候當主席,現在死了。”
“他很有力氣嗎?”
“他是個偉大的人物,領導著我們的國家。”
“啥是領導?”
見文星越問越多,祖母撇下他不管了,她還有很多家務要做呢!她厭惡文星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