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姓名。
護士呵斥著——“0377,不要搶0324的餅乾。”
像極訓斥著不懂事的小孩子。
可事實上,那卻是兩個正當壯年的青年人。其中一個,有些蠻橫地抓著另一個身形較胖的青年手中的東西,胖青年卻使勁用手慪他的嘴唇,他的牙齒,已經滲出了血,臉頰是詭異的笑。
牙齒滿是血的青年卻瞬間低頭咬住胖青年的胳膊,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人胳膊上已經扯出一片血肉模糊。
年輕力壯的男護理上前拉人,其他的病人,則是圍成一圈,拍著手,孩童一般地笑著叫好。
阿衡後退一步,撞到言希,轉身,帶了驚惶,可那少年神色卻異常平靜,沒有任何表情,或者,空洞得讀不出任何東西。
她呆立在原地,望向他的目光,像明鏡一般的,一片流光泛影。
什麼都有,什麼都沒有。
鄭醫生是一個過了而立之年的男子,穿著白大褂,看起來很乾淨,是個溫和的人。
他喊他的名字——言希。
言希只低頭看著他的“家”,並不理睬。
鄭醫生笑了笑,看著阿衡——“你和思莞?”
“兄妹。”
鄭醫生點頭——“怪不得呢,長這麼像。以前都是他帶言希來,今天換了你,想必是和言希極信任親密了。”
她只聽到了前半句。以前,都是思莞帶言希來,那言爺爺和李副官呢?他們為什麼沒有來過,難道是怕損壞言家的家聲……
阿衡心有些涼。
鄭醫生似乎看穿了阿衡的心思,有些不自然地解釋——“言老公務繁忙,但每次一定會打電話,細細詢問。”
阿衡苦笑。有打電話的時間卻沒有時間帶言希看病嗎?怪不得,言希會被關在家中,整整半年……
整整半年,連辛家甚至都瞞著。
她看向言希,言希卻只垂著頭,黑髮貼在額上,隱隱遮了明媚的大眼睛。
阿衡握住他的手,不自覺加大了力氣,言希一痛,抬眼,狠狠推開了她。
阿衡怔怔,她也是可以成為……傷害言希的人嗎?
鄭醫生嘆氣,拿起醫用手電,檢查了言希的眼睛,又用指在他眼前晃動,少年的眼睛只有遲緩的跟隨,一點也不敏捷。
鄭醫生皺眉,問阿衡——“他這幾天都是這樣嗎,對任何東西都沒有注意力?”
阿衡點頭,指了指少年左手心攥著的東西——“除了這個。”
“這個,應該就是誘發言希再次犯病的原因。”鄭醫生略微思索。
阿衡凝目——“什麼意思?”
“一般來說,癔症是病人受到嚴重的刺激後,無法自我保護或者排遣悲傷時,而不斷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將自己陷入假想的安全狀態中。一旦有對其心理的刺激因素出現,或者說,他所認為的不安全的情形出現時,會表現出歇斯底里的狀況。”鄭醫生頓了頓——“當然,也有一些病人是陷入角色扮演,因為自己無法排遣過往的悲痛,而變換角色對自己進行虐待懲罰。”
“言希,就是這樣。”鄭醫生低頭翻看言希的病例——“但是,他不是簡單的某一種情形,而是兩種併發的病症。所以,如果你搶走他左手拿著的東西,會讓他覺得非常不安,甚至會攻擊別人,這個東西也就成了他情緒不穩定的誘因。而兩年前,他出現的第二重人格……”
阿衡打斷了鄭醫生的話——“什麼是第二重人格?”
“第二重人格就是他扮演的角色。”鄭醫生笑了笑——“有時病人的表演比話劇演員還要逼真。言希兩年前,病癒之前,也是一直堅持認為自己是丟了水晶鞋的辛德瑞拉。”
他站起身,對著阿衡微笑——“對病人催眠治療需要絕對的安靜,現在,麻煩你到接待室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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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醫院的時候,傍晚的陽光,正是好看,流沙一般的金色,溫柔了影子。
鄭醫生下了結論。
這一次,言希的第二重人格是皮諾曹,他說自己撒了謊,鼻子每天會長長一厘米,得不到家人的諒解,回不了家。
而後,他有些奇怪,問她——阿衡是誰?催眠的時候,言希提到這個人,哭了。
天武綜合醫院所在的街道,有些偏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