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坐著歇息,能有個啥難處?啥時用的上了姑便去”想起什麼,又唸叨不休起來,“按眼下這世道,積德明年秋闈若中了舉人,還不知要多少銀錢疏通,姑成日替他操不完的心,偏他心思還在你身上,你說叫人愁不愁?”
寶珠不大明白這個時代的科舉制度,聽三姑絮絮叨叨說著,這才恍然大悟。
這個時代,高中舉人也只具備了當官的資格,免去丁役,候補地方官。話雖如此,然而,須得等地方上哪裡有了空缺方補上,這一等,哪兒是個頭?若有銀錢疏通倒好說,沒錢打點一二的舉人們,興許一輩子也等不來半個官職,進士又不是那樣容易考得的,白白唸了許多年書,地位實在尷尬。
寶珠心裡嘆上一聲,這樣說來,思沛親爹當年的境況,若不是尋了門好親,怕也該一輩子出不了頭吧?
一想起他,寶珠立時便想到了韓夫人那京中作妾的妹子來,當下,倒也不與三姑說破,只寬慰著陳翠喜別太思慮,銀錢上頭,她與思沛能幫必然幫的。
當晚回去便跟魏思沛商議起這件事兒來,他靜靜聽著,也不發話,只不住摩挲著下巴上青色的胡茬,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才輕笑道:“寶珠的意思,讓三姑去求韓老爺?”
寶珠扁扁嘴,語氣弱了幾分,“韓府認得三姑是哪個?自然還得你來發話兒。”
他“哦”的一聲便嘆氣不已,“寶珠前頭還說厭煩韓夫人,原來為著他,也可以不管不顧的。”他還是頭一次這樣直白地表示出心裡的不滿,見寶珠也不回話,靜靜瞧她片刻,嘆息道:“若積德做不成官,寶珠在意麼?”
寶珠偏過腦袋,撅起嘴來,“跟積德哥有什麼關係?我只瞧著三姑一日日發愁心頭不忍,幫不幫的你說了算”
寶珠見他果真哦了一聲,便不再吭聲,急的轉過身來,氣惱道:“只讓你爹出面疏通疏通,若不成也就算了,若成了,他就是做了地方官,還不知要分去哪裡,往後能不能見一面且還不好說,你擔心什麼?”
久久等不到他的迴音,片刻後,冰涼的手覆上她的,淡淡的失落語氣自她耳畔響起,“寶珠發了這樣大的火氣,想來是在意了。”輕嘆一聲,“你若想,待他中了舉人我便寫一封信送去,只我的面子夠不夠大卻不得知了。”話裡話外,已然帶了一絲賭氣般的自嘲。
寶珠扭頭看他,見他垂著眸,一張臉上極是沮喪,心頭不覺軟了軟,上前撅起嘴拉他起身,輕咬雙唇,心中下定了決心,跺腳道,“思沛哥,你心頭要真不舒坦便算了,只當我沒說過,我也不跟你置氣。娘說的對,咱們成了親便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哪顧得了旁人那麼多,只要咱們開開心心的,好生過日子就好。”
抬眼間,兩人四目相望,他眼裡初初有些驚訝,半晌,終帶了一絲笑意,伸手輕刮刮寶珠鼻尖,“傻丫頭。”話畢了,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著,下巴枕著寶珠頸窩,細軟的氣息在她耳畔輕輕響起,“三姑屋裡的事兒,我這個侄女婿又怎麼會不幫?只那日聽見他忘不了你,我心頭不舒服。”
鼻尖環繞著他身上淡淡的草藥香氣,寶珠在他懷中悶悶應一聲,他又道:“積德最是長情,原本你該是他的妻,是我虧欠了他,便是你不說,我得知了也會聯絡韓府,總也要出手幫他一回。”
此時此刻,寶珠便明白了,這個男人是真的將她放在了心尖上,當下彎了嘴角,輕笑道:“思沛哥才是傻瓜,我心頭只當他是表哥,沒對你動情時也是那樣想的。”
這般說著,他竟也不惱,一抬頭,清亮的眸子帶著笑意瞧她,直看得寶珠臉上現出一抹紅暈,尷尬地別過頭時,他猛地攔腰一抱,向床邊走去,眉目間流淌著絲絲情意,“那還等什麼?寶珠早些為我生個胖娃娃,好讓積德死了心。”
寶珠呵呵笑的歡暢,“別,我怕癢。”
他不管不顧拉了床帳,“那換寶珠壓著我。”
……
寶珠對那四十畝田地上了心,隔天便跟小舅專程去一趟縣郊,那四十畝地原本便是韓府買的現成耕地,此時已被種上小麥,還請了十餘個莊稼漢子成日幫著打理,因小舅跟王氏幾個先頭便來瞧過一回,這時便笑著跟寶珠解釋道:“那些個莊稼人都是韓府花錢兒僱傭來的,那日叫來管事的問一問,竟也簽了五年工契,你母親接手來,那是半點心思也不用騰出來,省心著哩。”
寶珠點點頭,“原本還怕爹孃跟二哥顧不過來,這下倒好,最起碼五年之內不用費心思租賃出去。”
想起什麼,又問他,“小舅買地的事兒定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