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一把刀。
蒼白的手,漆黑的刀。
見她出來,他的眼珠動了一下,露出吃驚的樣子。
他的鎮定顯然與他的年齡不符,只有吃驚的時候他才皺起眉,露出年輕人專有的好奇神色。
“公子是來下棋的?”她淡淡地,例行性地問了一句。
這裡外地人很多。並不是每一個客人都知道這裡有個棋館,常常有人走錯了門。
“不是。”
他好象對她問的這句話感到奇怪。
“如果不是,公子只怕走錯了門。這裡是棋館,樓下才是你要去的地方。”
“我就要在這裡,這裡安靜。”那青年蠻不講理地道。
他嗓音冰冷,口音聽起來很遙遠,至少她一點也不熟悉。
“對不起,我不是陪客人的。”她道。
“你是女人。”那人道。
“女人有很多種。”
“在這種地方的女人只有一種。我雖走錯了地方,卻並不會在這裡久呆。”他面無表情地道。
“哼。”她站起來,轉身要走。
“我好象已付了錢。”那人繼續道。
她的脊背硬了起來,轉過身,怒目而視:“你付了錢,那又怎樣?”
“你當然知道應該怎樣。你的名字,想必也掛在樓下的水牌裡。”
她的名字當然在水牌裡。就排在紫玉的後面。不過到這裡來的人,有很多都知道她雖也是個妓女,卻只有下贏了她的棋才能幹那種事。
“你是誰?”她冷冷地問。
“我叫小傅。”青年傲然地道。好象那是個值得驕傲的名字。
“啊……公子就是那個小傅?那個打敗了韓允的小傅?”小葡奔了過來,道:“你今天不是要和唐潛……”
他點了點頭。
“如果你贏了,你就是天下第一刀!”小葡興奮地道:“我……我……”她原本想說,我可以陪你……又覺得這麼說很無恥。
“是麼?我倒覺得這位公子不象是天下第一刀,倒象是天下第一垃圾。”菊煙冷笑著道:“小葡,送客。”
她袖子一甩,珠簾“譁”地一響,人已進了內室。
(定柔按:垃圾二字古已有之。《夢梁錄》卷十二:“更有載垃圾糞土之船成群搬運而去”)
小葡尷尬地看著小傅,戰戰兢兢地道:“公子你……你不要發怒……小姐今天……今天生病……心情不好……”
“我能不能在這裡坐一會兒?”他沉默良久,忽然道。
“小姐方才……方才已說送客了。公子還是請回罷。”
他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3)
子時未到,飛鳶谷四周的山包上早已站滿了觀戰的人。小販穿梭其中,叫賣著手中的小吃。
“包子啦包子啦!和樂樓的灌漿包子,薄皮春繭包子,蝦肉包子……”
“豐糖糕、重陽糕、栗子糕、棗糕、乳糕、拍花糕六文一個,十文兩個……剛出鍋,熱的咧!”
荷衣與吳悠坐著馬車趕到的時候,前面已沒有了路。她們剛一下來,就有七八個小販湧到她們跟前,問她們要不要綠豆水或者木瓜汁。
吳悠披著一件純黑的鬥蓬,夜風微涼,她將自己緊緊裹在鬥蓬裡。
“這裡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人?”她吃驚地問道。
“這些人只是來看熱鬧的。真正要看的人不在這裡……”荷衣帶著她來到一個隱蔽之處,吳悠感到腳下的地越來越柔軟。
“我們是不是已到了那片沼澤?”她的臉有些發白。畢竟,她很少出門,更少在這種時候出門。
“快了。”荷衣笑了笑,道:“你不會輕功,我只好抱你過去看了。”
“我……你抱我?不,不,我在這裡看就可以了。”她嚇得連退了好幾步。荷衣的個子比她還矮,抱著她走過沼澤?她想都不敢想。
“可是,在這裡你根本看不清……說老實話,你最多看見兩個人影,如此而已。”
“那……可是……我……好罷。”她躊躇半晌,終於同意了。
荷衣道:“你要是害怕就閉上眼睛。”
說罷,她深吸一口氣,抱起吳悠,飛快地掠過沼澤,將她輕輕地放了下來。
吳悠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空曠的平地上,月光正從頭頂上照下來。
平地的遠處是一片樹林,樹林的背面,是一個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