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懷恨在心。”
“別把你自己想得那麼可愛。”他冷笑。
“那你為什麼又要炒那兩個菜?”
那兩道菜原本是雨梅最喜歡吃的。他稍加改進,換了兩個名字,一道叫“雨輕秋色曝”,一道叫“梅子青時節”。
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只不過是剛聽了唐潛的一番話,心裡難受,來看看你而已。你莫忘了我們是老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我可沒有淚汪汪。你愛在這裡呆多久都行。我可得出去了。”他扭身就要走。
“薛鍾離!你站住!”她大聲道:“今天你哪裡也不許去!我救過你的命。”
“敢問是誰要殺我?”
“……我爹……”
“你曉不曉一句老話?好馬不吃回頭草?”
“錯了罷?應該是‘好草專喂回頭馬’……”她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人家只是心裡難過,來找你聊一聊而已,既然不歡迎,我就走了。”她人影輕輕一縱,已從窗子外飛了出去。
“喂……這是三樓!”他大驚失色,搶過去抓住她。卻連一片衣角也沒有摸到。只見她足尖在窗外酒旗杆上輕輕一點,人已落到二樓的飛簷之上。再幾個輕縱,消失在了街道的人群之中。
(2)
從聽風樓出來往右拐,走進一個叫做“豹子頭”的里弄。就可以看見一個終日響著笙歌和笑語的小樓。
小樓的名字叫“滴夜”。神農鎮的人卻心照不宣地稱它為“爹”。
所以,倘若有個人問“什麼時候去你爹那兒?”,你千萬不要誤會。
藝恆館就在小樓的樓頂。
初來的外地人一定會奇怪這個妓院裡為什麼會有一個棋館。 而棋館的主人卻是傳說中神農鎮最美麗的女人。
她的名字叫“菊煙”。聽說,她的本名是“娟”,化而成二,成了現在這個名字。
她原本是從小就長在梨花院裡的一個女孩子,卻有一手驚人的棋藝。從十二歲開始,她就長住在藝恆館裡下棋。
和她下棋很昴貴,五十兩銀子一次。輸了你的銀子交給她。贏了,她跟你走。
她從十二歲一直下到十九歲,慕名而來的棋客不在少數,她從來沒有輸過。
所以她是小樓裡唯一的處女。
“你們賣身,我賣腦。價錢都是一樣。”有一回她對紫玉說道。
紫玉的名字總是掛在滴夜樓水牌的第一位。 她是個四肢纖細渾身柔軟的女人,一臉入骨的媚氣。一樣的價,菊煙從沒有紫玉掙得多。畢竟,她那一行掙錢更快。
“你聽說了麼?福興裡的那間鋪子又賣一種新的花膏和香粉。就是這種味道。聞聞看,好不好?我買了三盒,送你一盒。喂,眼圈黑了啊。用前天我教你的法子,新鮮蘑菇切成兩片貼在眼皮上。真的很管用。”紫玉道。
紫玉整天關心的只有一個問題,面板保養。她在任何時候都是香噴噴的。以至於她走了之後,她留下的餘香會在藝恆館裡停留很久。
“真不好意思,你總是替我買東西……實在是這幾日我睡得不好。”菊煙款款地道,“阿葡,快拿銀子來給紫玉。你老是為我破費……”
“行了,什麼時候和我算得這樣清楚?你還是歇著罷,別為那局棋想破腦袋就好。”紫玉風一樣地過來,又風一樣地走了。
那局棋。
那局棋為什麼她就解不出?
她懨懨地吃了晚飯,幽幽地圍著自己的屋子轉了一圈,便又回到棋桌上。焚香靜坐,望著那一局棋沉思。
苦思中她想象自己是一節槁木,一團死灰。
或者什麼都不是,只是這小樓裡的一個影子。
她穿著一件輕若無物的藕絲長衫,挽著一個芭蕉髻,上面斜插著一隻玉簪。在臥房裡她比較隨便,脫了鳳鞋,只穿著一雙羅襪,手掂著一枚棋子,跪在棋桌旁。
難得有一天清閒,沒什麼棋客,她可以好好地思索一番。
那局棋。
四年前的殘局。
“小姐,有客人來了。”阿葡遠遠地通報道。
“銀子收了麼?”她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盯在那局棋上。
“收了。”
她站起來,緩緩地走到客廳。
來人是一個穿著黑衣的青年。
個子並不高,卻很英俊。嘴唇緊閉,好象在思索,又好象在忍受什麼痛苦。
他一隻手緊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