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用了那樣決絕的方式離開了。
她掉落懸崖時已經身懷六甲。我下到淵底找尋了許久,派人沿河仔細搜尋,可你娘就像憑空蒸發一般,不見了蹤跡。但我始終不相信你們都已經死了,一天沒有找見,我就有一天希望。只是我從未想過,沒有了你們,生活了然無趣,這個叫暮雨的女子讓我生平第一次嚐到了痛徹心扉的感覺。”
陽光透過窗欞射入,滿屋的暖陽卻讓人生出幾許餘暉般落寞。
順親王緊閉的雙眼竟蜿蜒下兩行晶亮溪流,隨即睜眼殷殷望我,“我對不起你們母女,你,願意原諒我嗎?不要把我當做一個王爺,我只是一個平凡的父親,你......”
我上前扶住他,誠懇道:“她要知道你如今的愧悔,想必也原諒你的。往事已矣,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後來發生了什麼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烏月離草原長大,而且......”
順親王精明眸子一閃:“烏月離?你們怎麼到的那裡?”
其實這也正是我想問的問題,當年身懷六甲的暮雨躍下懸崖後奇蹟般生還,在順親王那番嚴密找尋下居然還到了烏月離,這中間究竟還有多少曲折?暮雨和莫褚都已離開人世,這也許將是一個永遠的謎。
我試探地問道:“你希望娘離開你以後過得幸福還是悽慘?”
順親王微微蹙眉,背過身望著牆上的畫像:“我既希望她恨著我,那至少說明她沒有忘記我,又希望她忘卻前塵。”
“也許真如你所言,她忘卻了前塵。她後來嫁給了一個烏月離男子,那人待我們母女都極好,以至於沒有人懷疑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連我也不自知。這枚吊墜是娘留給我的,她卻告訴我從前,也許她是真的忘了。你,難過嗎?”
順親王挺直的脊背微微震顫,良久,才緩緩道:“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近二十年來的牽掛,到了最後不過是一句“如此甚好”。一間埋藏於王府深處的懷念屋,竟然隱藏著一段鮮為人知的哀婉故事,一幅幅追憶的畫像都飽含對亡妻的深深思念,可人生便是如此,一步差池,再難回頭。
清晨,薄霧濃露,輕紗繚繞般圍繞高大城牆,鬱陵兩個大字若隱若現。
一架輕簡馬車穿越晨霧,從城中搖搖晃晃行來。
我立於城門外,那馬車在經過我身側時停下。
“素華!你怎麼來了?”一人探出身子來。
我笑道:“眠玉,三哥,你們也太不厚道了,離開也不說一聲。”
懷眠玉略顯尷尬卻難掩驚喜:“你怎麼知道我們今日離京?”
我故意笑著掩飾濃濃的不捨:“這麼多年了,我早把你那點心思看透了。”
懷眠玉鼻子一酸,眼眶微紅:“死女人!知道我最怕離別傷感,還來......”
我仰首伸臂一把抱住懷眠玉,將頭貼在她耳畔,淚水不自覺滾落。
“沒事,我和雲灝會時常回來看你們的。”懷眠玉也將我抱緊,哽咽道。
我咬緊雙唇將淚水忍住,努力笑道:“是啊,你們以後可就是神仙眷侶了,縱覽四海、悠然南山,多幸福呀,下次回來可一定要給我多添幾個小侄子侄女!”
懷眠玉紅著臉不好意思地掐了我一把,倒是雲灝對我禮貌地微笑。
正說著,城中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薄霧中白衣勝雪的那人策馬奔來,我心跳霎時漏掉一拍。自從成為順親王府的郡主,我還未同雲鐸正面相處過,此刻竟然有些惶惶。
另有一人騎一匹棗紅駿馬緊隨雲鐸之後,安王那張彷彿永恆不變的玩世不恭笑臉不一會兒也出現在眼前。
“三皇兄!”雲鐸翻身下馬,不意見到馬車前的我,一怔隨即溫潤一笑。
雲灝躍出車外,一身布衣的他依舊瀟灑不凡,朗朗笑意更顯灑脫。
安王也下得馬來,三兄弟相視一笑,多年手足情誼、恩怨紛爭盡在一笑之間。
“三皇兄此去不知何年再相見,江湖之高、廟堂之遠,多保重!”雲鐸笑著拍上雲慕肩膀,眼中暗藏隱隱傷感。
“拋卻身份地位,攜三嫂這般如花美眷歸隱田園,三哥果然磊落果敢,小弟佩服!”安王拱手笑了笑。
雲灝輕笑:“人總逃不過責任二字,自從眠玉在牢中決定為我豁出性命那刻起,我便暗暗起誓,此生定不負她!榮華富貴有時盡,蒼茫塵世,最怕的就是曲終人散後惟剩下自己孑然一身。有了心意相通的人陪伴相守,才可幸福圓滿。”
懷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