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轉視線,蹙眉道:“平身吧!”眾女隨即皆謝恩回座,皇后也暫時饒過我,放我坐下。我暗暗舒了口氣,思量著這扮醜的招數實在不怎麼高明。
幸而有人相救,不過她是誰?我抬頭尋去,方才救我的那名堇色宮裝女子也正目光瑩瑩地看向我,似有千言萬語。我對她報以感激一笑,但一想自己真傻,隔著面紗她怎麼能得看見呢?還是以後找機會親自謝她。
太子與太子妃已步至皇后身側,太子並未攜太子妃手落座,面上依舊一副冷淡神情。
皇后笑意盈盈地攜起太子妃的手,關切問道:“依秋,可還住得習慣?”
太子妃粉面微紅,頷首言道:“勞母后掛心,臣媳一切安好。”
看著皇后和太子妃親熱地閒話家常,縱是瞎眼人也看得出,皇后明顯是喜歡太子妃勝過我許多倍,雖然太子似乎並不怎麼待見這個太子妃。
我暗自思量著這其中關係,聽得皇后隨口對太子言道:“皇兒,宇文良娣初入宮中,諸多不適且身子欠安,你要多勸慰體恤她些。”
“是,母后!”太子言語甚是冷淡,連看都不曾再看我一眼,想來也是,那麼多美妾環繞,我這個帶病醜陋之人自是入不了他的法眼,只不過,今日之事已是警告我此舉之危險,如此下去並非長久之計,必須儘快找到瓊蓮。
從皇后宮中出來,竟有些許站立不穩,後背微涼,不知何時竟已汗透衣衫,回想剛才一招險棋,如若皇后當庭傳喚太醫,我恐怕此刻已身首異處,那救我的紫衣女子卻不知是誰。
正思忖,從後匆匆趕上一內侍:“良娣且慢,我家娘娘有請。”
我一怔,回望廊側一淺紫宮裝女子立在晨風中,衣袂翻飛,似正看向我處,正是方才殿內替我解圍的嬪妃。
我隨內侍行至迴廊,紫衣女子已迎我疾走而來,行走間廣袖飛揚,眼中晶瑩閃動。近至我跟前,更見她粉面微微漲紅,嘴唇顫抖,黛眉緊蹙,眼中已有點點晶瑩溢位:“妹妹,妹妹......還認得我嗎?我是姐姐呀,韻瑾......”
入宮之前,宇文將軍告訴過我,我的姐姐宇文韻瑾十年前入宮,初為貴嬪,入宮兩年誕下九皇子,封為晴妃,頗受皇上眷顧。
初到陌生之地,在這波譎雲詭的宮廷,親人於我就彷彿飄搖無依浮萍找到一方靜水,得到片刻心靈依偎。
我驚喜抓住她伸過的手:“姐姐!”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病”,擔心紅點蹭到晴妃手上,遂急忙將她的手鬆開,後退半步。
晴妃一怔,見遠處有人行來,便迅速用絲絹輕拭淚痕,斂起激動神色,輕聲道:“到我宮裡坐下說吧!”
一路行去,我們始終保持應有的尊卑位分,晴妃在前,我隨其身後。我們二人一路上無多言語,直至入了寢宮,晴妃才轉身對身後的我莞爾一笑,然後大方攜起我手,邁入殿內。
晴妃的琮華宮沒有皇后的中宮華麗大氣,宮內佈局也甚為質樸典雅,銀色輕紗攏著紅漆宮柱,仙鶴駕雲薰香爐裡逸出絲絲蘭木清香。
“來,妹妹,過來!”晴妃攜著我手,親熱喚我同坐錦鳳軟榻,我推辭不下卻不敢用力掙扎,恐怕將手背上“紅疹”擦到她手上,只得坐下。然後趁她不意,往後挪得離她稍遠些。
命侍女奉上香茶後,晴妃便屏退了眾人,偌大的一個寢宮只剩下我們姐妹二人。
“妹妹,父親大人、夫人、我娘、三娘可都還好?”眾人剛一退下,晴妃便急切問道。
“恩,他們.......他們都很好。”我含糊不清地答道。
“十年了,一轉眼都已經離家十載。”晴妃黯然低頭,“孃親一到冬季便犯哮喘,也不知現下如何。”
我一時為難,這二夫人的情況我實是不知,可又不能對她說: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你的韻玦小妹,你娘我也只見過一面。見她黯然神傷的表情,我心下不忍,便編了個謊話:“二夫人很好,爹爹很關心她的病,如今她已好多了。”
“真的?”晴妃眼中隱隱喜色,“如此我便放心了。”
她說罷,抬頭細看著我隱在面紗下的臉,嘆道:“當年,我離家時你還只是個六歲孩童,一晃眼,都這麼大了。韶華易逝,我也老了!”言語間撫上自己面龐。
晴妃雖已二十六七,可一雙春水明眸,面頰如桃花粉豔,顧盼間神采飛揚,正是風華正茂之年。
“姐姐姿容絕世,正值風華之年,又頗受皇上眷寵,何出此言?”我看著她仍不見一絲魚尾紋的光滑眼角,不解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