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都督也應該知道了,突厥內亂,右殺伊勒啜為登利所殺,而其眾已經為登利自己統領,不復立右殺。”
以這樣一個話題作為起頭,杜士儀便敏銳地察覺到,乙李啜拔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有了契苾夫人的提前知會,他猜也能猜到乙李啜拔的顧慮,當即推心置腹地說道:“都督既是懷恩的父親,我也不瞞你說。今年回紇、葛邏祿、拔悉密三部進京朝賀陛下千秋,名為朝賀,實為請命。突厥是大國,自從骨咄祿復辟之後,雄踞漠北已經又有幾十年了,而今突厥內亂式微,自然有的是胸懷野心取而代之者。”
乙李啜拔聽出杜士儀彷彿並不知道自己和突厥聯絡之事,稍微鬆了一口氣,當即強笑說道:“大帥明察秋毫,實在是朔方軍民之福。突厥登利不得人心,卻妄自尊大,當然是各部共討之。”
“話雖如此說,可突厥終究曾經雄霸一時,如今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便回紇、葛邏祿、拔悉密均是實力壯大,可未必就能有大把握。退一萬步說,如今的拔悉密監國吐屯阿史那施,同樣出自阿史那氏。即便阿史那氏真的死絕了,有其他部族取突厥而代之,漠北豈不是就會有新的霸主崛起?”說到這裡,杜士儀清清楚楚地看到,乙李啜拔已經有些迷惑了,顯然不知道自己為何對他談起這些,他便笑了笑問道,“都督可有北歸之意?”
臨到末了這一句話,乙李啜拔乍一聽,幾乎魂都沒了。他本就不是中原那些喜怒不形於色計程車大夫,驟然跳起來的同時,甚至還想到是否要暴起行刺,然後立時率眾北歸,以免和從前那位僕固都督勺磨一樣被王晙當場殺死。可是,就在他本能去摸腰刀的時候,卻陡然意識到自己的長子還在杜士儀軍中,而且頃刻之間北歸,他帶不走多少人,到時候倉皇之際說不定還會被人吞併殆盡。
於是,面色變幻不定的他最終長嘆一聲,便乾脆利落地單膝跪下道:“大帥既然都知道了,我甘受大帥處置。”
“知道?什麼知道?都督何出此言?”
覺察到杜士儀竟是在伸手攙扶自己,乙李啜拔只覺得腦袋亂糟糟的。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他會錯了意思,其實杜士儀並不知道他曾經收到過同羅酋長阿布思的信,曾經考慮過是否要北歸?那他豈不是不打自招?
即便恨得想打上自己七八個巴掌,可話一出口,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即便再後悔,乙李啜拔也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其實,當年同羅部北歸突厥的酋長阿布思給我寫來了一封信,勸說我北歸突厥。如果我能夠收攏留在突厥的那一支僕固部兵馬,那麼,葉護尊位唾手可得。”
這番話是契苾夫人也曾經透露過的,然而,那時候杜士儀就覺得其中有些玄機,如今他既是詐出了乙李啜拔的主動坦白,他便可以順勢詢問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突厥的葉護之位,或為左右葉護,或為東西葉護,總而言之,總共就兩個位子。如今突厥右殺伊勒啜已經死了,只剩下左殺判闕特勒一人,左右葉護卻都有人。即便有空缺,同羅酋長阿布思為什麼自己不動心,而是來遊說你?”
乙李啜拔尷尬地笑了笑,這才低聲說道:“大帥這話實在是問到了點子上。其實,這話我連自己的妻子兒子都不曾吐露過,而阿布思的那個信使,我也按照他在信上的吩咐直接滅口了。阿布思所說的葉護之位,並不是如今的突厥可汗登利許給我的,而是左殺判闕特勒許給我的!至於阿布思,判闕特勒也許給了他葉護之位。也就是說,判闕特勒打算起兵反了登利,希望同羅部和僕固部能夠相從,如果事成他自立為可汗,那麼,我和阿布思就是東西葉護!”
這還差不多,基本符合自己的幾種猜測中,最具操作性的一種!
杜士儀心裡這麼想,嘴上卻反問道:“那都督是如何回覆他的?”
儘管自己根本就還沒想好如何回覆阿布思,但此刻面對杜士儀,乙李啜拔卻想都沒想就出口說道:“當然是拒絕!大唐對我父子等人恩情厚重,我怎能叛唐北投?”
如果真沒有此事,你的夫人怎會透過兒媳輾轉告知了我這麼一個訊息?
杜士儀暗自哂然一笑,卻也知道,乙李啜拔的夫人固然不希望丈夫貿然去北投突厥,但那也是因為僕固懷恩在朔方深受重用,而他杜士儀的為人顯然也值得信賴,這才有了這一次的告密。否則換成心狠手辣的王晙,同樣的一招極可能就直接把丈夫乙李啜拔給坑死了。
於是,他當下就搖搖頭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都督此言固然盡顯忠義,但我不得不說,你留在夏州,不過一胡酋而已。而你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