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揮,紙屑紛飛。
可是隻有紙屑,沒有血肉,他們攻擊的物件,只不過是些紙紮而已,埋伏並不在。
——埋伏在哪裡?
程凍和郭溫一刀掃出,心已往下沉。
心可以沉,也可以死,人卻不可以。心死只不過悲傷麻木而已,還可復萌,生死之間,卻別無選擇的餘地,也絕無第二次機會。
這一點他們都明白,只要是曾經面對過死亡的人都明白。
也只有這種人才能明白。
——真正面對死亡的那一刻,一個人心裡是什麼感覺?是一片空白?還是一片空明?是驚駭恐懼?還是絕對冷靜?
我可以保證,那絕不是未曾經歷過這種事的人們所想像得到的。
我想,大概也只有曾經真正面對過死亡的人,才敢作這樣的保證。
程凍和郭溫的心雖然直往下沉,全身的肌肉卻已繃緊。
就在這一剎那間,他們已將他們生命所有的潛力全都逼入他們的肌肉裡,逼人他們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裡。
只有肌肉的活力,才可以產生身體的彈性推動,只有這種“動”,才能製造閃避和攻擊。
——避開危機,攻向另一個潛伏的危機,以攻為守。
冷靜如已凍結的程凍,溫良如美玉的郭溫,在這一剎那間,竟忽然做出了一件他們平常絕對不會做的事。
他們竟忽然極放肆的放聲大喝。
大喝一聲,胸腔擴張,腹部緊縮,把肺部裡積存的真氣全都壓榨出來,剛剛注入肌肉中的潛力,也在這同一瞬間進發。
這種力量使得他們的身子竟然能在一種絕不可能再有變化的情況下,從一個絕不可能的方向,用一種絕不可能的程度翻身回竄。
刀光閃動,赫然又是一招橫掃千軍,三口嶄新的上好棺材也在刀光下碎裂。
這一次應該是絕對不會失手的。
他們的眼中滿布紅絲,就像是兩個渴血的殭屍,渴望著能見到鮮血在他們的刀下湧出。
可惜這一次他們又失望了。
“奪”的一聲響,雙刀同時釘入天棚的橫樑,把兩個人懸掛在半空中,像鐘擺般不停的搖盪。
——一次錯誤,也許還可補救,兩次錯誤,良機永失。
——難道這裡根本沒有埋伏?
不可能。
——埋伏在哪裡?
不知道。
程凍和郭溫現在只希望能借這種鐘擺般擺動的韻律,在最短的時間裡使自己的氣力恢復。
只可惜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高手相爭,生死一瞬,只要犯了一點錯誤,已足致命。
一個連續犯了兩次錯誤的人,如果還想祈求第三次機會,那已不僅是奢望,而且愚蠢。
奇怪的是,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子的。
因為一個人到了絕望時,思想和行為都會變得遲鈍而愚蠢,因為那種絕望的恐懼,已經像刀一樣切斷了他們敏銳的反應。
就在這一瞬間,擺在地上那兩口空無一物的棺材忽然飛起,棺底之下忽然飛躍出三條黑色的人影。
程凍和郭溫眼看著這三條人影飛起時所帶動的寒光閃電般刺向他們的咽喉和心臟,卻已完全沒有招架閃避的餘力。
他們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條已經被吊在鐵鉤上的死魚,只有任憑別人的宰割。
這是他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也是最後一次。
“程凍冷酷謹慎,郭溫機警敏捷,兩人聯手,所向無敵,我相信他們這一生中一定從未有過那種絕望的感覺。”長者嘆息。
“我相信他們以後也不會有那種感覺了。”少年說:“死人是沒有感覺的。”
“所以一個人活著的時候,就應該好好利用他的思想和感覺,永遠不要把自己像條死魚般吊在那裡任人宰割。”
“是的。”少年很嚴肅的說:“這一點我一定會特別小心。”
他的神情不但嚴肅而且恭謹,因為他知道長者對他說的並不是老生常談,而是個極為沉痛的教訓。
長者又問他。
“現在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等到燈火再亮起時,那位慕容公子帶去的人還會剩下幾個?”
“剩下的當然已不多。”
“柳明秋一去之後就全無訊息,慕容既不問他是否得手,也不去查明他的生死下落,就貿然帶著一批人去赴約,而且居然是堂堂皇皇的走進那個根本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