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被乳母放到床邊,見母親雙眼緊閉,似睡著了一般,便伸出小手,揪住母親身上蓋的錦被,搖晃道:“娘,娘,別睡啦,起來跟寶兒玩,帶寶兒玩吧。”
兒子的話如同一把尖刀,刺得裕王心頭一陣劇痛,他伸出手臂,一把將兒子摟進懷中,任由眼淚流了滿面。
見此情形,初雪的眼淚更加不可遏止,她緊緊咬住了嘴唇,極力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然後,她看了採蓮一眼,只見她拿著一方錦帕,不停地擦眼淚,可是臉上卻沒有一絲哀慼之色。
王妃死了,最可能坐上王妃之位的就是陸採蓮,她不傷心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想起當日齊側妃和楊美人在王妃房中總是嚷著冷,初雪總覺得哪裡不對。。
王妃好端端的,怎麼會死?那時她房裡分明暖氣十足,齊側妃和楊美人卻一個勁地嚷冷,這裡頭,一定有問題。
想到這裡,初雪看了一眼摟著兒子哭得正傷心的裕王,這個男人,他會想到妻子的死疑點重重嗎?他會去徹查真相嗎?
他此時正是需要倚重陸家的時候,和妻子也並無似海深情,假如自己把心中的疑惑說給他聽,他會作何反應?
初雪實在沒有把握。
宮裡來的幾位太監勸了裕王幾句,便匆匆回宮覆命,採蓮見狀,便哽咽著對裕王道:“王爺雖然傷心,可是也要想想怎樣操辦娘娘的後事,若還是信得過臣妾,臣妾就要去理事廳了。”
裕王點了點頭,嘶聲道:“內務府會來人操辦喪事,府中下人,還是歸你排程。”
採蓮點了點頭,領命而去。
次日,朝野內外,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談論裕王妃辭世的訊息,說起一屍兩命,母子雙亡的慘狀,很多人都要掬一把同情之淚。
皇帝下旨風光大葬,內務府和禮部合辦喪事,京城內所有王公貴胄皆去裕王府弔喪,又請了六百多個和尚道士在王府中做法事道場,為王妃超度亡魂,足足辦了七七四十九天,那銀子錢使得就像流水般嘩嘩直淌。
一場喪事辦下來,裕王府上上下下,都好似生過一場大病,精疲力竭,一連休息了幾日,才漸漸恢復了精氣神。
這日,離天黑尚有個把時辰的時間,裕王卻早早來到了閒雲閣。
初雪有些意外,放下手中的刺繡,上前為他沏了一杯茶:“幾位先生已經恢復了授課,王爺今日沒待在書房?”
“我心中煩悶,哪裡還能讀得進書!”
初雪看了一眼神色憔悴的裕王,勸道:“人死不能復生,王爺還要多想想活著的人。”
裕王嘆了口氣:“我正是為寶兒的事情發愁呢。”
初雪一怔:“臣妾上午還在園子裡見到寶兒,瞧著不是很好麼,他年紀太小,根本就不懂得傷心吧。”
“正是因為年紀太小,又沒有娘,叫我這當爹的如何不憂心!”裕王伸手拉過初雪的溫軟的小手,將它放在臉頰邊輕輕摩挲著:“初雪,我打算把寶兒交給你養,你可要好好照顧他。”
“交給我養?”初雪愣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按說,養一個男孩,尤其是嫡長子,那好處可真是說之不盡,尤其是王妃生前待她不薄,如今王爺又親口提了出來,於情於理,她都不該拒絕才是。
可是,初雪硬是沒弄明白,為什麼要她養?輪名分,上頭有兩位側妃,輪資歷,自己是最遲入府的一個,就算論和王妃的交情,比起齊側妃和楊美人來,她也沒有從王妃那裡得到過更多的好處,何況齊側妃還是和王妃一起選秀進王府的,情分肯定更深。
看出了初雪眼神中的疑惑,裕王主動解釋了一句:“交給其他人養,我不放心。”
初雪心頭突地一跳,看來,他心裡也是有疑惑的,若不是也疑心那三人,他絕不會有這等言行。
於是慢吞吞地試探道:“娘娘的死,臣妾一直覺得很奇怪。”
裕王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這一絲複雜卻沒有逃得過初雪的雙眼。
頓了一頓,裕王方澀然道:“此事我心中有數,你只管帶好寶兒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