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初雪見裕王對於妻兒之死並不是一無所知,而且看他辭色,只是權且隱忍而已,心中頗覺欣慰。
王妃生前,雖然從來沒有得到過丈夫發自內心的寵愛,可是畢竟得到了他的尊重,儘管陸採蓮家世顯赫,身份特殊,可是王妃當家主母的地位卻從未動搖過,裕王從來都是以她為妻,以採蓮為妾。
尤其是她死後,裕王的傷心難過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如今又為寶兒如此打算,也算是盡了為夫之道,對得起死去的妻子了。
想到這裡,她便道:“我沒養過孩子,只怕照顧不好寶哥兒呢。”
裕王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道:“不要緊,寶兒有的是乳母和婆子照應,只是要他們住在你的閒雲閣裡,你負責監管那些奴才是否照顧得上心罷了。”
“既然如此,臣妾就試試看吧,若是照顧得不好,王爺可不要見怪。”
裕王將她摟進懷中,深深嘆息了一聲,悽然道:“你王妃姐姐去得好慘,可憐我那未出世的孩兒——若是其中真有隱情,我要把那人千刀萬剮!”
說到最後一句時,裕王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
初雪嗯了一聲:“知道王爺這般想,娘娘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裕王因著王妃的喪事,已經一兩個月沒有近過女色,此時擁著她柔軟身子,聞著她身上馥郁的幽香,不覺情動,輕輕吻著她的耳垂道:“初雪,你再給我生個兒子吧!”
初雪剛要說話,就聽屏風外傳來五福的聲音:“王爺,宮裡來人傳了口諭,讓您明日一早進宮面聖。”
裕王那原本漸漸發熱的身子,猛地僵了一下,不耐煩地道:“知道了!”
初雪抬起頭,見裕王眉頭緊擰,一臉煩悶之色,便問:“好端端的,王爺怎麼又不開心了?”
裕王悶聲道:“你猜,父皇會為了何事讓我入宮見他?”
初雪有些茫然,隨口應道:“該不會是為了朝中之事吧?”
“朝中之事,自有嚴家父子幫他料理,他才不會找我商議,這次,我看多數是為了王妃之事。”
“娘娘已經入土為安,還能有什麼未完之事呢?”
裕王冷笑道:“正因為你姐姐已經入土為安了,那空出來的位子,豈不讓人心生無數遐想麼!”
初雪怔了一下,這人死了才剛過頭七呢,就要急著給他續絃?皇爺這是鬧得哪一齣雖說按制,妻子死後,丈夫隨時可以續絃,可好歹是原配嫡妻,就連鄉下無知無識的農夫,死了老婆都要守個一年半載才再娶呢。
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裕王又道:“皇家從來不曾有人給妻子守過喪,就連皇后薨逝,都可以隨時再立新後,謂之後宮不可一日無主。”
初雪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裕王話裡所指的人,她當然明白就是陸採蓮,這個豪門貴女,屈尊為妾數年,等的不就是這個機會嗎,而且皇爺如此寵信陸家,肯定要做主將她扶正了。
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前路漫漫,滿是荊棘,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安穩度日。
只是此身已屬裕王,卻又能如何?
裕王抱著初雪,凝視著窗紗上搖曳的芭蕉影子,出了一會神,良久方緩緩道:“我不能事事都由人擺佈,再不能了!”
次日,裕王早早就進了宮。
時候已經是初春,天氣也漸漸暖和起來,嘉靖剛從西苑的暖閣搬回乾清宮。
太監通傳過後,裕王來到寢宮,隔著屏風,只見父皇正在裡面梳洗,便靜悄悄垂手立在一邊。
良久,嘉靖方道:“三郎,進來說話。”
裕王走了進去,見父皇坐在龍塌邊的酸枝木圈椅上,便行禮道:“不知父皇召兒臣進宮,有何吩咐。”
嘉靖看了一眼兒子,只見他形容比兩個月前消瘦不少,眉宇間也有抑鬱之色,想起他少年喪妻,跟自己年輕的時候一樣,心中也是微微一酸,溫言道:“你媳婦兒是個好孩子,如今沒了,可好歹生前也為我天家留下了根苗,我的意思,想給她孃家再加些封賞,你看可好?”
裕王低聲道:“父皇如此仁德,香玉泉下有知,定會感恩戴德。”
嘉靖嗯了一聲,方道:“你府中上下幾百口人,不可一日沒有主母,昨日,你皇祖母還特意找我商議,再給你——”
“父皇!”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裕王突然打斷了父親的話:“香玉屍骨未寒,寶兒還日日哭鬧著要孃親,兒臣實在不忍續絃。”
說完,他攥緊了手心,垂了頭,再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