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擦了擦眼淚,接過那碗麵條,勉強擠出笑意:“這麵條看著就勁道,來,咱們一起吃。
夜裡,李偉奔波了一天,摟著兒子在稻草鋪上睡熟了,初雪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這才八月,京城的夜風就很涼了,這可不比自己的浙江寧波府慈溪縣的老家,那樣山溫水暖的地方,難道真的回不去了?
這才幾個月功夫,爹整個人就像是老了十年,茶園被奪之前,她們家一直都是富足的小康人家,初雪從來就不曾體會過,原來活著還可以這麼艱難,那麼連一口裹腹的飯,都要受盡辛酸委屈才可以到口。
清冷的月光透過柴房殘破的窗欞照進來,令初雪更無睡意,便索性披衣起來,往院子裡踱去。
院子裡,一株粗大的桂樹上開滿了桂花,香氣沁人心脾,經久不散,初雪在心裡暗暗合計,不如將頭上戴的那根銀簪當了,買些桂花面粉糖漿之類,做幾籠桂花糕去賣,或許能賺些錢回來度日。
正思量間,耳畔突然響起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如皋哥哥,你就當從來不認得我這個人吧!”
初雪嚇了一跳,這三更半夜的古廟裡,怎麼會有女子聲音
這時,又聽到一個男子惶急地聲音:“,錦繡,你這麼說,不是要我的命嗎?莫非你是對皇宮裡的榮華富貴動了心,存心撇下我?”
初雪這下總算找到了聲音的來源,原來這院子中間有個半人多高的大花壇,花壇裡花枝茂密,那對男女和她隔了一個花壇,兩人的身影被花壇和花木遮住了。
看來,這是一對情侶夜半幽會呢,自己一個大姑娘,偷聽男女□□,終究不好。
初雪轉過身子,邁步回房,卻又聽見那被喚作錦繡的女子帶著哭腔道:“宮裡強徵秀女,不去便是抗旨大罪,難道因我一人,叫我李家全家都死嗎!”
初雪心念一動,想起日間也聽送柴的挑夫談論過此事,說現在宮裡又要選秀了,這次是在京畿一帶選,不管願不願意,給了二三十兩銀子,拉上人家的閨女就塞進車裡帶走,簡直是搶。”
那男的聲音低了下來,嘆道:“要不,我去找找我表舅,他在宮裡當差,或許能有什麼法子讓你逃過這一劫。”
“你表舅只是管馬廄的一個小太監,又能有什麼法子,今兒晌午宮裡又來人催逼,說我們家總得出一個女兒,爹媽只生我一個女孩兒,我不去,誰去”
說到這裡,那少女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院子一片沉寂。初雪怕自己的腳步聲給兩人聽到,也靜立不動。
過了片刻,方見花壇邊轉出這對男女的身影,月光下,只見男的高大健碩,女的身形婀娜,不用看面容,就覺得是一對璧人。
眼見得兩人手挽手的背影即將跨出院門,一個方才還模模糊糊的念頭此刻一下在初雪腦海中清晰起來。
她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輕聲叫道:“二位,請留步。”
那兩人心中一驚,同時回頭,只見亮如白晝的月光下,一個身段纖細的少女站在院中,荊釵布裙,卻難掩絕麗容色,都是吃了一驚。
初雪衝那少女道:“姐姐,小妹李初雪,方才無意間聽見兩位說話,姐姐可是名叫李錦繡?”
錦繡點了點頭,一張俊俏的臉蛋上甚有戒備之意。
初雪知道她與情郎深夜私會,被自己一個陌生人撞見,怕洩露出去,便索性開門見山:“實不相瞞,小妹一家逃難京師,生計無著,一心想選秀進宮,換些銀兩給老父弱弟度日,只是戶籍在浙江,不是京畿人氏。”
錦繡一時沒回過味來,神色甚是不解,她身邊的情郎目光卻閃了幾閃,對初雪道:“在下郭如皋,姑娘有什麼打算,不妨直說。”
初雪笑道:“郭公子,方才我聽錦繡姐姐說,李家只需要送一個女兒進宮便可,咱們都姓李,本是一家,如果姐姐的父母對外說我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小女兒,把我送進宮,姐姐就可以不進宮了。”
“這位妹妹,你是說,你要代我進宮?”錦繡瞪大了眼睛,終於明白了初雪的意思。
初雪點了點頭。
錦繡略略思索了一番,頓時興奮起來,轉臉道:“如皋哥哥,你看這樣成不成?”
郭如皋喜道:“姑娘若是能替錦繡進宮,便是我倆的大恩人,請受我與錦繡一拜。”話未說完,便扯了扯錦繡的衣角,兩人雙雙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