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初秋,天氣涼爽,不時有片片黃葉從花園裡被風吹落到點心房的院子裡,點心房的管事大丫頭文琴一大清早就來到了點心房上工。
到了房裡環視一圈,見幾個丫頭嬤嬤各司其職,唯獨不見了新來的初雪,便向一個正在和麵的白白胖胖的丫頭問:“紅兒,那新來的呢?”
紅兒停下和麵的雙手,將嘴一撇:“文琴姐姐,人家可是宮裡頭來的,金貴著呢,咱們可不敢勞動她的大駕,這不,就讓她在隔壁看燕窩爐子上的火呢。”
文琴笑道:“雖是宮裡頭送來的人,可終究是來咱們這裡當差的,該做的事情,該學的手藝,還是要她去做去學,不然明兒總管問起來,她什麼也不會,總管豈不是怪我辦事不力。”
“文琴姐姐,你便是心善,若換了別人,新來乍到,不做個一年半載的苦活累活,哪輪得到她學手藝,罷了,我這就去叫她來,教她怎麼和麵。”
紅兒說話間,就拿起桌子上的抹布擦了擦手,轉身欲行之際,終於忍不住又開口問道:“文琴姐姐,聽說這初雪,是皇爺在秀女中特意選出來送給咱們王爺的,怎麼會到了點心房?”
“皇爺整日忙著國事和修道,哪裡有空給王爺挑秀女,這批秀女本是給皇爺充實後宮的,可是太后不樂意,便只挑了八個出來分送給咱們王爺和景王爺,其餘都打發回家了。”文琴一邊說,一邊開啟櫥櫃,找出自己防油膩的青布大褂穿在身上。
紅兒一聽,越發來了興致:“太后為什麼不樂意呢?莫不是宮裡某個娘娘在太后面前進了言?”
文琴白了她一眼:“宮裡的事情,哪是我們這些奴婢可以多問的!做你自己的事情去!”
紅兒暗暗吐了吐舌頭,來到隔壁房間。
初雪此時正拿著熟銅火鉗,開啟爐門撥弄爐內的炭火,見外面傳來腳步聲,抬頭看去,卻是紅兒,便起身微笑招呼:“紅兒姐姐!”
紅兒點了點頭,皮笑肉不笑地道:“初雪,你真好福氣,文琴姐姐讓我教你和麵做點心。”
初雪忙道:“如此多謝姐姐們了。”
紅兒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不必謝我,謝文琴姐姐吧,她可是咱們王府出了名的隨和人,別的院子的管事們對新來的可沒那麼好,你去看看針線房裡那兩個新來的丫頭,都在洗衣服倒夜香呢。”
初雪道:“姐姐們的好,我心裡時時念著呢,我給爐子再加幾塊炭,就隨你去。”
說完,初雪蹲下身子,去加炭火,一張臉不施脂粉,被炭火一照,依舊說不出的光豔動人,紅兒看得呆了一呆,不禁問道:“初雪,你這模樣,當個娘娘真夠格了,來咱們裕王府當奴婢,你心裡虧不虧?”
“姐姐莫要說笑,我一個平民丫頭,能進王府當差,已經是天大的福氣,哪裡敢痴心妄想做娘娘呢。”初雪一雙眼睛緊盯著爐火,說話不緊不慢。
紅兒也蹲下身子,湊近初雪,壓低了聲音:“我聽說,這次是太后娘娘說皇爺有了春秋,怕妃子多了,有損龍體,才把選到中途的秀女放回家去,可有這回事?”
初雪微微一怔,她只知道當日選秀選到“步態”那一關時,外面突然有太監高聲喊著有皇爺的口諭到,然後那間便殿裡所有人烏壓壓跪倒一大群,隨後所有的秀女都被帶回住處,至於皇爺的口諭,那應該是她們被帶出便殿以後,使者向主持選秀的太監們頒佈的。
口諭到底是怎麼說的,秀女們不得而知,只知道從那日起,選秀就停止了,兩日後,一輛馬車就載了自己和其他三個秀女,到了這裕王府。
紅兒見她沉默不語,又道:“聽說,你們這四個美人兒,都是太后賜了服侍王爺的,如今總管分了你來做點心,可不是委屈你了?“
初雪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主子們的事情,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不敢議論,只知道總管叫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也就是了。”
見從她嘴裡掏不出話來,紅兒不禁有些悻悻然。
她站起身來道:“我去大廚房領些西域香料,你且等燕窩燉得差不多了,就過來找我,我好教你和麵。
紅兒去後,初雪凝視著眼前的爐火,一時有些思潮起伏。
當日初到裕王府時,也曾聽送她們四人過來的小太監說過,她們是太后賜給王爺的,可是,一進王府,就被總管領著,自己分到了點心房,其餘三人要買分到了針線房,要麼分到了洗衣房,總之,都是在外院,沒有一個能進內院的。
這中間的情由,但凡有點腦子的人,也不難推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