銼著,不一會,就銼下了很多鐵屑,大約十分鐘之後,焊口已經銼出了一道縫。
我再用小刀,伸進縫中,用力撬著,沒多久,裂縫漸漸擴大。我用一隻鉗子,鉗住了一個斷口,將鐵盒用力踏在地上,手向上垃,漸漸將鐵盒上面的一片,拉了下來。
鐵盒一開啟來,我就看到了一個用油布小心包好的扁平包裹,我將油布拆了開來,一本小冊子,在油布之內。
我到這時,才明白林老太太何以不說那是一本書,而說那是“冊子”。因為那是一本舊式的賬簿,玉扣紙,有著紅色縱紋的那一種。這種賬簿,現在早已絕跡。在冊子的封面上,我看到了那兩行字:“林家子弟,若發現此冊,禍福難料……”
也確如林老太太所說,字型十分工整。而和林老太太所說不同的是,在那兩行字旁邊,另外有幾行字,字型歪斜,有一股豪氣,那是計四叔留下來的,寫道:“餘曾詳讀此冊中所記載之一切,餘不信,亦不明,但餘可以確證,林子淵先生因此冊中所載而導致怪行,以致喪生。林家子弟,即使閱讀此冊之後,如林子淵先生一般,深信不疑,亦不可再有愚行。計四。”
那幾行字,自然是表示計四叔看了這本冊子之後的感想,我還未曾看這本冊子,當然也無法明白四叔何以會這樣寫。
我先將整本冊子,迅速翻了一翻,發現約有七八十頁,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楷,有的字型工整,有的字型潦草,看起來,像是一本日記。
我心中十分興奮。因為林子淵當年,為甚麼突然離開家鄉,為甚麼他會有這種怪誕的行動,很快就可以有答案了。
【第十章】
我定了定神,開始看那冊子上所記載的一切。那的確是一本日記,記載著大約三個月之間的事。等到我看完了這本冊子之後,已經是將近午夜時分,我合上冊子,將手放在冊子上,呆呆地坐著,心頭的駭異,難以形容。
就算我能夠將心頭的駭異形容出來,也沒有多大的用處,倒不如將那本冊子的內容介紹出來的好。
冊子中所寫的字極多,超過二十萬字,最好,當然是原原本本將之抄下來,但是有許多,是和這個故事沒關係的,而且,記載的人,也寫得十分凌亂,還夾雜著許多時事,用的又是很多年前,半文不白的那種文體,看起來相當吃力。
所以,我整理一遍,將其中主要的部分,介紹出來,其它的略而不提。而且,一些專門名詞,我也用現代人所能瞭解的名詞來替代,以求容易閱讀。
寫日記的人,名字叫林玉聲。我相信這位林玉聲先生,一定是林子淵的祖先,可能是他的祖父,或者曾祖父,等等。
林玉聲是太平軍的一個高階軍官,在日記中看來,他的職位,相當於如今軍隊中的一個師的參謀長。他的軍隊,隸屬於忠王李秀成的部下。日記開始,是公元一八六○年(清咸豐十年),三月。這時,已經是太平天國步向滅亡的開始了。
三月,曾國藩的湘軍,已經收復武漢、九江。向北進兵的太平軍,又被僧格林沁打得大敗,但是太平軍還保有南京,在江蘇、安徽一帶,還全是太平天國的勢力範圍,軍隊的數量也不少。
當時的形勢是,清廷在南京附近屯兵,由向榮指揮,稱江南大營,在揚州附近屯兵,由琦善指揮,稱江北大營。江南大營的戰鬥物件是太平軍的李秀成,江北大營的敵對方面,是太平軍的陳玉成。
林玉聲,就是李秀成麾下的一名高階軍官,他的日記,也就是在如何與向榮的江南大營血戰開始,其中的經過,寫得十分詳盡,兩軍的進退、攻擊,甚至每一個小戰役,都有詳盡的記載。這些,當然是研究太平軍和清軍末期交戰的好資料,但是對本篇故事,並沒有多大關係,所以只是約略一提就算。
真正有關係的是在四月初八那一天開始。那一天,林玉聲的日記中記著如下的事件(我將之翻譯成白話文,仍保留林玉聲的第一人稱)!
忠王召見,召見的地點在軍中大帳,當時我軍在蕭縣以北,連勝數仗,俘向榮部下多人,有降者,已編入部隊,其中滿籍軍官三十七人,被鐵煉鎖在一起,扣在軍中,擬一起斬首,忠王召見,想來是為了此事。
及至進帳,忠王屏退左右,神情似頗為難,徘徊踱步良久,才問道:“你看天國的前途如何?”我答道:“擊破江北大營,可以趁機北上,與北面被圍困的部隊會合,開啟新局面。”
忠王苦笑:“怕只怕南京城裡不穩!”我聞言默然。天王在南京,日漸不得人心,雖在軍中,也有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