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僕人還沒有回答,我已經掙扎著站了起來:‘沒有,子淵一個親人也沒有。他是獨子,甚至於連表親也沒有!’我一開口說話,計先生就向我望了過來。我那時,心中所想到的只是一件事!子淵死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子淵死了!”
林老太太講到這裡,不由自主,喘起氣來。我只是以十分同情的眼光望著她。當年,她年紀還輕,兒子只有三歲,丈夫莫名其妙死了!好好一個家庭,受到了這樣的打擊,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即使過了那麼多年,這種悲痛,也一定不容易消逝。
【第九章】
林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長嘆了一聲,才又道:“那姓計的一聽到我這樣說,神情難過地握著手:‘林太太,你沒有孩子?’他一問,我才想起伯駿來。我忙道:‘伯駿呢?伯駿在哪裡,快找他來!’這時,我甚麼也不想,只想將伯駿緊緊地摟在懷裡。”
林老太太又道:“伯駿在外面和別的小孩子在玩,一個老僕人聽得我那樣叫,馬上奔了出去,去找伯駿。”
“那姓計的來到了我的身前:‘林太太,我,我是炭幫的幫主。’我呆了一呆,我根本不知道甚麼是炭幫,聽也沒有聽到過,那姓計的又道:‘你先生來找我,向我提出了一個十分古怪的要求。本來,事情很簡單,可是我實在沒有法子答應他,他……他竟然--’”
林老太太的神情,愈說愈難過,停了半晌,才又道:“計先生接著,就告訴了我子淵死的情形,那真是太可怕了,我實在不想再說一遍--”
我忙道:“你可以不必說,林先生當年出事的經過,我全知道!”
林老太太望了望我半晌:“這些年來,我對姓計的話,一直不是怎麼相信,他說……他說子淵是在一座炭窯中燒死的?”
我道:“是的,據我所知,是那樣!”
林老太太默然半晌,才苦澀地道:“活活燒死?”
我忙道:“林老太太,情形和你設想的不一樣,他一進炭窯,一生火,火勢極猛,一定是立刻就死,所以,他不會有甚麼痛苦!”
林老太太陡地一震,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甚麼?你說甚麼?是他進了炭窯之後,才生火的?”
我不禁暗怪自己的口太快,我應該想到,四叔當年可能隱瞞了這一點的。
我忙含糊地說道:“我也不清楚,但總之,林先生是在炭窯裡燒死的,有一個本領很大的人,想去救他,幾乎燒掉了半邊身子!”
林老太太木然半晌,才道:“那姓計的人倒不錯,他看到我難過的樣子,安慰了我好久,才道:‘我來得匆忙,沒準備多少現錢,不過我帶來了一點金子,我想你們母子以後的生活,總沒有問題!’他一面說,一面將一隻沉重的布包,放在几上,解了開來,我一看,足有好幾百兩金子。”
“我當時道:‘不,我和你根本不相識,怎能要你那麼多金子!’計先生道:‘這是我一點心意!’我陡地起了疑:‘子淵是你害死的?’計先生臉色變了變:‘他死的經過,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道:‘要不是你良心不安,為甚麼你要這樣對我?’計先生嘆了一聲:‘是的,我有點良心不安,林先生的死,多少和我有一點關係。可是我不明白,何以林先生會向我提出那個古怪的要求來!他對我們那一帶的地形,好像很熟!他是那裡出生的?’”
“我道:‘當然不是,他除了曾到南京去上學外,沒到過別的地方!’計先生道:‘這就怪了,我來之前,曾經向幾個人問起過,他們說,林先生到了之後,並不是立即見我,他先由一條小路,這條小路,只有我們的伐木人才知道。他從那條小路,到了一個叫貓爪坳的小山坳之中--’他講到這裡,我就打斷他的話頭:‘你和我說這些,沒有用處,我根本不知道他為甚麼要出門,他沒有告訴我!’”
“計先生聽得我這樣講,‘啊’地一聲:‘你不知道?’我道:‘我不知道。’這時,我心中亂到了極點,可是我感到計先生是一個可以傾訴心事的人。”
林老太太道:“或許是計先生給了我那麼多金子,這至少表示他有誠意。我接著,就將那個隱秘的地窖,在地窖中發現了一隻小鐵箱,鐵箱之中,有一本只准林家子弟看的冊子一事,講給了他聽。他聽得很用心:‘對了!一定在那冊子上,載有甚麼奇怪的事情!’”
“他講到這時,老僕人在街上將伯駿找回來了,我一見到伯駿,悲從中來,摟住了伯駿,就哭了起來。計先生在一旁,我也沒留意他在我哭的時候究竟在幹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