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質都有了極大的變化,現在又是一身道裝,已然與當年那個兩耳不聞窗外事,埋頭只讀聖賢書的少年大相徑庭了。狐女自然沒認出來,而狐女撫養狐兒的時候,肯定沒有用她現在這副嬌媚的樣貌,所以道真一時也沒認出自己日夜思念的孃親來。
“柳媚?”道全試探著問。
柳媚被囚禁多年,因為一直不肯向張逸雲妥協,所以十餘年來連天日都未見過,今天突然被放出來,在陽光下眯著眼四處看看,沒有發現張逸雲,向眼前這個陌生的道士問:“你是何人?想幹什麼?”
道全還沒來得及開口,道真已經哽咽難語,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跪在柳媚面前,連連磕頭說:“娘,娘,我終於見到你了……娘,娘啊……”伏在柳媚的腳邊大哭起來。
“你,你是……寶兒……”柳媚上上下下地把道真打量了一番才顫聲問。
道真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力點頭。
“你,你怎麼做了道士?你,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是誰傷你的!”柳媚抱住道真,發現他的傷勢頗重,不由叫了起來,同時目光瞥向道全,如果道真指認是他傷了自己,柳媚只怕立刻就要把多年的囚禁之苦與傷子這仇一共發洩在這個小道士的身上。
“二師兄他為了救您拜了張逸云為師,忍辱負重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把您救出來,可是他自己也受了重傷,您的法力遠遠比我高強,您快看看能不能救救他!”道全故意岔開話題,免得柳媚知道真兇還躺在那邊,去下手對付道志。
柳媚又是為道真把脈,又是為他治療傷口,眉頭卻越皺越緊。
“娘,我知道自己怕是不行了……”道真的功夫法力都不如道志,他們纏鬥了良久,對然霸道志大上,但是他自己也確實是到了燈枯油盡之際,“你回故鄉去……七姨說,家裡人都在盼著您回去,告訴七姨,我真的……救到您了……”
“寶兒……娘給你治傷……娘能救你,有娘在,寶兒什麼都不用怕!”
“娘,我不怕……我想回家……回我們的家……娘做針線……我讀書……我要考狀元……做高官,給娘請誥命……我們……回家去……”
“好,好,寶兒,娘帶你回家……”柳媚泣不成聲,眼看著道真的呼吸微弱了下去,“你幹什麼要來救我,如果我一逃出囚籠就要看到我的寶兒死,我還出來幹什麼,我寧願被關上一輩子……寶兒,你不能死,你別丟下娘……娘還想看著你成家立室,為娘生上一大群孫子……”她外表是個妙齡女子,可是此時口中這樣絮叨著,道全覺得她反而象一位慈祥的婦人,他驀地想起了自己的孃親,離開故鄉多年,他竟然快忘了自己的母親,也不知她現在是不是依舊日夜辛勞……
柳媚突然停止了哭泣,凝視著道真的面容,彷彿在思索什麼,道全看見她嘆了口氣,張開口,吐出了一個晶瑩閃亮,彩光流轉的珠子來。
“內丹。”道全知道這是妖怪們特有的內丹,是他們一生修煉的結晶,也是他們全部的法力所在,如果人類能夠壓得內丹吞服,不僅可以延年益壽,百病消除,而且修道之人還可以大大提高自身的修為。可是妖怪們一旦推動自己的內丹,就等於失去了全身的法力,甚至會被打回原形,多年的修煉也就毀於了一旦。這時柳媚吐出了自己的內丹,道全馬上就想到了她要做什麼,果然,柳媚把內丹放在道真的嘴唇上,輕輕吹了口氣,那顆內丹便如同有生命的一樣,滾入了道真的口中。
“柳……前輩,您這是……您自己……”道全面對此情此景,好不容易找了個合適的稱呼,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道真身上的傷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開始癒合,而柳媚也在道全的注視之下漸漸失去人形,衣裙委落於地,化做了一隻火紅色的狐狸。紅色的狐狸,繞著道真走著,不住地用鼻子拱拱他。道全覺得鼻子發酸,忙別過了頭去。
道真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紅狐狸正蹲坐在他的面前,微風吹拂著它柔軟的皮毛,顯得它的神情那麼祥和,道真和它對視了良久,俯身抱起了紅狐狸,對道全點點頭說:“我要陪孃親回鄉探親,然後找個僻靜的所在,與娘一同修煉,總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總有一天我會給娘帶來驕傲與榮譽的,師弟的好處我會銘記在心,說不定日後,咱們還有相見的一天。”說完行了個禮,也沒有再看地上的道志一眼,抱著紅狐狸,出門揚長而去。
道志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感慨,與這位師兄相處多年,想不到最後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各奔東西,雖然他留下一句以後有緣也許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