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正門口。
我們幾個人移到卡爾那一桌。卡爾帶這沉痛的表情,一直低著頭。
“卡爾。”
“唉,尼德法老弟。我現在很厭惡我自己!我竟然對那個小少年的生死,一點兒也不在意。”
“我們全都這個樣子。我們以為‘卡賽普萊戰敗了’就等於是‘那個小孩死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卡爾搖搖頭。他用一種滿是痛苦的聲音說:
“這是我的錯,這是我的錯呀!除了卡賽普萊之外,迪特律希應該還是迪特律希自己才對。為什麼沒有了卡賽普萊,就沒人去管那個少年的生死?所謂人類,並不是可以這樣隨便對待的生命……且不管他被拿來當成什麼手段,有著什麼樣的價值,一個人不論有用或沒用,都應該被尊重才對。如果費雷爾現在看到我,不知道會怎麼罵我……”
我聽到最後那一句話,整個人都傻住了。費雷爾,如果費雷爾現在看到我!
費雷爾。因為遙遠敵國的間諜們做出陰險惡毒的事,讓小孩子們失去了父母,而費雷爾這個善良的巫師為了那些小孩子,就此願意在那個地方住下。他不分敵國或祖國,只把那事件事看做是大人對小孩子們所犯下的罪。所以,他身為一個大人,應該要代為贖罪。然而戰敗的理由,只因為這個理由,就不再去管那個龍魂使小孩的生死。啊啊,我真是太羞愧了!
妮莉亞表情驚訝地看著我們。
“卡爾叔叔,你笑一下。這樣子。嘻咿……”
妮莉亞用手指把自己的嘴唇左右拉開,做出很怪異的笑容,但是卡爾還是一點也沒有為之所動。
卡爾今天好像打定主意了。在我們桌子旁邊,有一個啤酒桶被整個搬了過來,卡爾叫我把啤酒桶的蓋子開啟之後,就直接把杯子放進去,舀出來喝。老闆看到啤酒桶被破壞,雖然皺起眉頭,但是他要求我們連啤酒桶的錢都一起算給他之後,也就不再妨礙我們了。
卡爾醉了,露出一副很怪異的醉態。
“人類是邪惡的。人類的身體拒絕了大地,而用二隻腳站著。看啊,人類驕傲的臉孔正立在脖子上面看著天空。所有純真的動物都用頭看著大地,但是隻有人類,脖子上面立著一顆頭注視天空,戲弄創造主。然而這滿是罪的身體卻一直在等待躺在大地裡的時候到來,人類卻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他絕對不是在大聲喊叫,反而比較像是在耳語。而且他是一直不斷喃喃自語地說著。如果有人跟他說話,他會立刻答話,接著就又恢復喃喃自語,所以我們決定不管卡爾,各自醉倒。
我的心情也很糟糕。我如果是那個小孩子,只因為擁有龍魂使的資質,就和父母生離死別,被帶到貴族家之後,被送去自己不熟悉的戰場上,然後沒有人在意我的生死……他媽的!
杉森是我們之中惟一曾經歷過那場戰鬥的人,他反而比較沉著冷靜一點。
“在戰爭之中誰管得了誰呢?連顧自己的性命都來不及。因為顧不了自己和別人,所以才會有人戰死,不是嗎?”
卡爾立刻應答說:
“你說得是很對啊,費西佛老弟……可是人類是邪惡的。人類以一個個體的身份來看這個世界,卻將這個世界當成是自己的附屬品,所有的東西都只是我的道具,價值基準全都在自己的內心。拿著那些牽強的價值基準,甚至根本不求別人理解,只希望他們無條件服從……”
杉森放棄勸他,喝了一杯啤酒。但是吉西恩卻很認真地在聽卡爾說話。他彷彿像是聽到了這世界上最有智慧、最寶貴的話,一副好像很高興的表情。
所以,一個是不斷地地喃喃說話的男子、一個是認真聽他喃喃說話的男子、一個是放棄了的男子、還有一個是既生氣又羞愧的男子。就這樣,四個男子構成了一幕憂鬱的喝酒場面,酒正喝到一半,妮莉亞回來了。她搔搔後腦勺,說道:
“你們到底怎麼了?真是搞不懂。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全都這副模樣?”
卡爾幾乎是把啤酒用倒的倒進嘴裡,喝下之後把空杯子放進啤酒桶裡,舀起來,又再倒進嘴裡。好像潑水到失火的房子裡似地,真是一副狼狽相。妮莉亞乾脆發起脾氣來。
她搶走了卡爾手中的啤酒杯。
“卡爾叔叔!不要喝了,請你聽我說!”
“啊,妮莉亞小姐。請你說吧,我在聽。噗嚕噗嚕……”
最後的那個聲音是卡爾的杯子被搶走之後,索性把整個頭使勁埋在啤酒桶裡所發出來的聲音。杉森和吉西恩嚇得趕緊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