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魚眼肉給你的就是他吧?她這麼大年紀,怎會看不出那種既壓抑又忍不住熱烈的少年的目光,不經意的掃過潔娘,不敢多看,但每看一眼就有藏不住的纏綿漾溢。
劉玉潔不知自己做了什麼讓祖母誤會。“祖母,喜歡他的不是我,是阿爹。”
原來他便是川郎看好的那個孩子。田氏笑了笑,“為什麼不喜歡他?”
“我為什麼要喜歡他呢?”劉玉潔不解。
這個問題似乎難住田氏,她答不出。劉玉潔趁機轉移話題,娘倆在這祥和的秋夜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開啟話匣子的田氏還講了劉涉川小時候的糗事,聽得劉玉潔哈哈大笑。她不知自己那雙滿含薄薄憂鬱的眼眸,波光瀲灩,當她笑時,那憂鬱彷彿也笑,這發光的矛盾令她看上去有種不符合年齡的綺豔,田氏微微蹙眉,但又想不通,便不再想。
夜深人靜,她立在窗前的案邊,一筆一劃寫著。
小、心、元、德、帝。
韓敬已不會無緣無故說這句話,但也有可能故意騙她,這一點有待考證。
但有一點可以看出,元德帝於水道上十分倚重阿爹,這是不爭的事實。如果要外放永州,阿爹絕對是不二人選,站在元德帝的立場,興修水利乃治國安邦大計,劉玉潔覺得自己也會這麼做。然世人都說伴君如伴虎,若想讓阿爹死的那個人真是元德帝……劉玉潔不敢再想下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屆時她將如何面對?
前世貪墨案爆發,三皇子與太子之位徹底無緣。咬著人就不撒口的御史大夫終於找到事做,每天都有十幾封彈劾三皇子的奏摺雪花一般飛進金鑾殿。真真是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
但只要不是謀反罪,就算貪汙了一個國庫,皇子依然是皇子,只不過被褫奪親王封號,換個普通的大宅子過日子罷了。阿爹卻是一世功名毀於一旦!反差之大,令人心寒。
燭火搖曳了下,有人輕輕敲了敲窗欞,不用猜她都知道這是誰。
“潔娘,明天我就要回長安,但我們的話必須說完。”沈肅的聲音微啞。
兩人隔窗相對,她看不見他的神情,他也看不見她的,這讓她沒來由的輕鬆。
“我想知道你重活之前發生了什麼?”
發生什麼?
她絕不會告訴他。
“發生了我對你說的那些。我死的時候……才二十歲,知道的不多,但只要想起什麼一定會告訴你。”
她死的時候才二十!沈肅沉痛的望著無法穿透的窗子,他想抱抱她,無關情/欲。
“你很早就認識韓敬已對不對?”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她為何對一個深居簡出的郡王莫名其妙的恐懼。
沈肅聽見窗內的她呼吸暫緩。
“不認識。”回答聲冷靜決絕。
果然認識。沈肅深吸一口氣,又問,“我想不出什麼理由能讓你去阜南道,你……”他似乎在找一個形容詞,最終確定用“前世”,“前世,你是不是嫁給了他?”
有毛筆跌落青磚地面發出的脆響,屋裡的人影在燭火中搖曳。
“我要是你就關心一下自己還能不能多活幾年,”她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輕落落的,“再提醒你一下,韓敬已……跟我一樣,來自前世。”
窗外寂靜了片刻。“這樣啊,那我一直懷疑的事就說的通了。”半晌,他如是說。
但有一點還是矛盾,倘若潔娘嫁給韓敬已……
作為男人,沈肅一眼就看出韓敬已眼神裡毫不掩飾的迷戀與佔/有/欲,既然如此喜愛潔娘,又怎會虐待她?這完全說不通,難道他有什麼特殊的癖好?
這一點也不像。從未聽說安喜殿有宮女傷亡,如果他有怪癖,肯定瞞不過沈肅。
所以只是單純的侵/犯了潔孃的身子……夫妻之間那種事不是很正常麼,又怎會令一個女人嚇成這樣?
沈肅雙手輕輕搭在窗欞。
高麗紙映出一隻修長的大手的輪廓。屋子裡的劉玉潔雙手環肩窩在寬大的圈椅裡。
“潔娘,那我呢,在你的前世,我是什麼?你也像現在這樣排斥與我定親?我們有沒有在一起?”
“沒有。”否認的十分迅速。
她果然認識他!
沈肅的呼吸凝滯!
甚至……比認識還嚴重!
“告訴我好嗎,潔娘!”
“我們兩家議過親,下聘之前你發現不合適,就此作罷,這就是我跟你的前世。”她異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