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事情正好趕上臨近年關的時候發生。
綠染臉色一天比一天差,林嬤嬤擔心過年不吉利,便找劉玉潔商量放她幾天調養的假。劉玉潔恩准,又賞了綠染一些桂圓燕窩等補品。
劉瑾硯養傷期間,大房送去兩支百年老參並一些調養藥膳,佟氏派人送了點燕窩老參之類的補品;二房出手也很大方,此外劉同川還去探望劉瑾硯,指點了他一番功課,留下一些勉勵的話,這讓三房的吳氏受寵若驚。
劉玉潔在一旁冷笑,二叔父為了在翰林留下清名也是拼了。
在眾人不管真心還是假意的對比下,四房相形見絀,周氏捨不得送老參,那得留給劉瑾文補身子,他總是玩丫頭,身子虧虛。送金銀又太俗,思前想後她去醫館買了一堆華而不實的補品浩浩蕩蕩送來,吳氏愣了下,垂眸柔聲道,“有勞他四嬸了。”
這幾日劉玉冉跟在小姚氏身邊學主持中饋,包括佈置陳設、擬定席面,事無鉅細,她還想喊劉玉潔一塊兒學習,卻被小姚氏拽了把胳膊,“潔娘還小,隨她玩去吧。”
劉玉冉想了想,這幾日她一直縮在屋裡看書,怎麼喊也不出來,便由她去好了,反正這事也不急。
雪後的潔心園松柏青翠,梅香四溢,又蒙了一層冰雪,景緻煞是好看。兩個粗使丫頭在院子裡掃雪,劉玉潔擁著紅綾被窩在暖炕看《大周律例》,間或吃一口熱騰騰的杏仁奶羹。
短短四個字的書名,總共五冊,每冊厚約兩寸,字跡又小,看得久了眼睛痠疼,她摸出一個帶柄的西洋鏡,像玻璃,但罩在什麼上頭就能把什麼變大。
刑部衙門無權過問觸犯國法之皇室宗親。審查,定罪,申訴皆由宗人府按皇室家法決斷。
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讀,關於郡王的案例翻了無數遍,論罪最嚴重的莫過於謀反,即便如此,也只不過是廢為庶人圈禁。郡王傷人,她總結了下就一條處罰——賠錢,區別只在於賠多賠少。這點類似權貴傷害平民。比如方二郎回鄉祭祖當街殺人,事後不過是去府衙交了一千兩白銀,也就是一個梨州歌伎的錢。
對照律例,劉玉潔算了算自己的身份,韓敬已玷汙她,要麼賠錢,要麼娶她;而她捅韓敬已一刀,輕則充入教坊或流放,重則殺頭株連血親。下毒的話,還能拉著佟氏連同她生的那一窩陪葬。
但她翻了這麼些天的《大周律例》也不是一無所獲,比如其中一條故事就很有趣:前朝湯郡王好美色,常招美人於寢室嬉戲,積勞成疾,暴斃美人膝頭。
這是郡王自己不知檢點造成的,那名倒黴的美人只被打了二十大板送進尼姑庵,至少保住性命,家人也無虞。
如果韓敬已因為好色暴斃她的膝頭……
劉玉潔深色的瞳仁驟然一縮,掠過陰沉的異彩,心口突突跳了起來,忽然又一沉,那畜生身體好的很,沒日沒夜的折騰她也沒見他死……那麼,有沒有什麼方法既能讓一個人完蛋又查不出痕跡?
若想不留痕跡,首先就不能留下外傷,下毒看上去可靠,但宮裡的御醫可不是吃素的,驗出毒物只是時間的問題。她陷入僵局,明明已經發現一條出路,卻又被無形的門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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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沈肅“沒管好”嘴,他與劉玉潔的見面機會從十天一次,變成二十天一次。沒想到這才十九天,佳人忽然表示要見一面,沈肅暗暗得意。
朝霞含煙,日光溫煦,一甌茶齋的小夥計瞅見熟悉的馬車立刻迎上去。
車上下來一個藏在硃紅織錦鑲毛斗篷裡的嬌小身影,風帽很大,遮住半張瑩瑩雪膚的小臉,正是劉玉潔。
夥計身形僵硬,眼睛只瞅地面悶頭引馬車朝西院而去。
綠衣嗔怪道,“什麼么蛾子!”
此時兵馬司東營,沈肅正在校場看一隊新兵笨手笨腳策馬比箭,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視線,穿統一灰紅相間的軍服,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小丫頭,長高一些,頭髮也長長了,不再隨便扎個馬尾,而是整整齊齊挽髻。
九安也發現沈肅,立刻走過來見禮。
沈肅點點頭,問,“你這是要去哪?”小孩手裡拎著好大一個包裹。
“回稟大人,屬下的朋友為屬下做了棉衣棉褲,方才去門房那裡取回。”
這個啊。“潔娘還會做衣服?”沈肅乾笑兩聲。
當然,已經給我做了好幾身!九安唯恐沈肅不信,拎出棉衣,“你看,針腳多整齊,我的衣服她包了。”
“胡說。”沈肅板起臉,小孩不會說話就不要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