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玩笑的程度了,那個連說出gay這個單詞都顯得不自在的中國男孩,以他溫和、內斂的性格,不太可能會開這種過頭的玩笑……還是說,這其實是個試探?是個意有所指的暗示?里奧心亂如麻地猜測,但現在他根本無法正常思考,支離破碎的理智離他越來越遠,唯有慾念情動無限清晰。
就在堤壩崩潰的前一秒,洪峰改道而去——男孩的嘴唇擦頰而過,另一隻手從他髮間拈下一隻短翅細長腿的蟲子:一隻死掉的水黽,或是別的什麼蟲子。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前一刻濃稠而曖昧的幻境蕩然無存。
“你頭髮上有隻蟲子。”李畢青認真地說,兩根指頭捏著蟲屍,表情單純得令里奧吐血。
“……不用管它!你剛才想說什麼?”
“什麼?我忘了……哦,那個成語,意思是這個身體現在是你的了,煎炸炒煮燉隨你便。”
里奧沉默了一下。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男孩,讓我想起三年前接手的一個連環殺人烹屍案,我抓到那個變態食人魔時,他正在往骨頭湯裡撒胡椒粉。”他露出一副不堪回首的神色。
李畢青用拳頭堵住了嘴,“抱歉……”
“為一句玩笑?犯不著。”
“不,為待會兒的晚餐……我剛好熬了一鍋骨頭湯,也撒了胡椒粉。”
“天……”聯邦探員手指按著額角嘆氣,“你可真是個天才,李畢青。”
“要不,我重新煮一鍋魚湯?”
“用這湖裡的魚?不,謝謝,我不願去聯想是什麼喂肥了它們。”
“那就只有微波熱狗了。”
“今天車上沒吃完的午餐嗎?好吧,我寧可啃那個。”
差點失控的場面就這麼被拉了回來,兩人又恢復到輕鬆愉快的氣氛中,之前的那股衝動的激情,像顆被澆滅的火種埋入灰燼。
還好,還有轉寰的餘地,一個男人慶幸而又遺憾地想。
還好,沒有偏離軌道太遠,另一個男人同樣慶幸而又遺憾地想。
次日上午,從州警那裡傳來訊息,已經確認死者的身份,九歲的蕾妮?杜爾,來自附近一個名叫“水峽鎮”的地方。里奧和李畢青決定先驅車前往那座小鎮,至於是否還有其他的受害者,在整個湖底被翻過一遍之後,伊登會打電話告訴他們情況。
當他們到達水峽鎮的一棟普通民居前,當地縣警已經控制了現場,準備帶走一名中年婦女。她體態臃腫、神情冷漠呆滯,金褐色的頭髮剪得太短,顯得寡淡無味,或許十幾年前曾美貌過,但生活抽乾了丰韻,只留給她一身痴肥。
里奧出示證件後,與一名瘦高個的縣警交談起來。
“她叫貝萊麗,是死者的母親——遺傳學意義上的。”縣警嫌厭地瞥了那女人一眼。
“怎麼說?”
“她壓根就不配當個母親,虐待孩子,打罵他們,不給他們吃飽穿暖,更惡毒的是,她把剛出生六個月的兒子淹死在自家浴缸裡,在兩年多之前。”
“沒被判刑?”聯邦探員追問,怒意開始在眼中凝聚。
“多名醫生都診斷她患有精神分裂症,無法承擔法律責任,於是被一所精神病院收治。今年5月那家醫院說她的病情已經好轉到不影響日常生活的程度,就把她放了出來。她一回來,就向鎮裡的教堂要回了兩個女兒的監護權。之前那兩個可憐的孩子都是柏亦思神父在照顧——要是一直由神父照顧就好了,大的那個也不至於陳屍湖底,那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縣警同情地嘆著氣。
“你們現在懷疑是貝萊麗殺了蕾妮?”
“這對她而言毫無困難,不是嗎,只不過把浴缸換大了一點。”縣警冷冷地說,“更妙的是她還有擋箭牌,‘精神分裂症’,多好的護身符!只要換家醫院再療養個三五年,又可以出來繼續禍害最後一個女兒了。”
李畢青站在里奧身後,不知該用什麼樣表情面對聽到的這些話。一個母親!究竟要冷酷到何種地步,才能把六個月大的親生兒子溺死在浴缸裡?她的心是由毒蛇的牙、蠍子的尾刺和地獄的火焰做成的嗎?他寧可相信她是真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貝萊麗挪動著僵硬的腳步走向警車,沒有人關心她的死活,她看上去也不關心身邊的一切。
里奧臉色沉鬱地走向這棟破敗的房子。門廊下臺階側面的陰影裡藏著一個小小的身軀,那是個蜷縮起來的五、六歲左右的小姑娘,穿著一條髒兮兮的白裙子,兩名縣警正蹲在地上輕聲細語地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