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繩索反綁,腰間捆了一圈負重跑步用的鉛袋,被水泡得慘白腫脹的臉上,一雙灰藍色的眼睛死不瞑目地圓睜著。
李畢青一直抱膝坐在木棧道上,把臉埋進臂彎裡。里奧知道他現在心裡有多難受,沒有人在看到那麼幼小的孩子被謀殺的屍體後還能無動於衷。
由於地點偏僻,新澤西州警的警車在一個多小時後趕來,為首的一個叫伊登的白人警官在核查過里奧的證件後,態度親切中帶著恭敬,向他詢問了發現屍體的經過。例行公事的記錄很快完成,小女孩的屍體被打撈上來,裝進袋中放進警車,一部分警察留下來繼續勘察現場,另一些人準備把屍體帶回去給法醫。
李畢青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看起來已經恢復平靜。他走到伊登身邊,後者正和里奧低聲交談著。他對州警說:“我建議警方好好搜查一下整個湖底。”
“你的意思是……”伊登有點琢磨不透這個華裔男孩跟FBI的關係,但顯然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我想,有可能——雖然我打心眼裡不願發生這種事——但還是請你們徹底搜查湖底,”李畢青連連轉折,最終還是吐出一句:“我懷疑這樣的屍體不止一具。”
伊登的臉色都變了:“你是說……這是個連環兇殺案?”他工作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高速路上巡邏,根本沒見過這種陣勢,如果這個男孩的猜測不是杞人憂天……見鬼,新澤西州已經有整整七年沒有發生過連環兇殺的惡性事件,為什麼這次偏偏出在他任上?這類案件媒體關注率高,上頭催得緊,兇手又格外狡猾兇殘,辦案警察要承擔相當大的壓力,對於一貫只想巡巡公路混混日子的伊登而言,完全是件苦差事。
你有什麼證據?伊登很想這麼反駁,但那個像電影明星一樣英俊的FBI刑事組長似乎對這男孩的判斷力相當信任。黑髮探員皺起眉說:“或許你們該設一個更大些的戒嚴範圍,先疏散遊客。如果真是連環兇殺,我會接手調查這個案子。”
正在發愁的州警巴不得把燙手山芋丟出去,立刻答應道:“好,我馬上增派人手搜尋湖底,但這座湖太大,我也不能保證沒有疏漏。”
“盡你所能。”探員說。
這至少需要兩三天時間,湖邊木屋恐怕沒法住了,即便可以無視警戒帶,兩人也不願意在一群忙忙碌碌的州警、縣警的注目禮下度假。
“怎麼辦?”李畢青問。
里奧說:“先回紐約,或者找一個附近的小鎮住下。”
李畢青選擇了後者,雖然紐約離此不遠。湖底小小冤魂的頭髮纏住的不僅僅是他的腳,直到現在,他仍感覺腳踝上透著陣陣寒意,彷彿一隻冰冷潮溼的小手仍緊握著它。
他不禁打了個激靈。夜間的山區涼風沁骨,里奧脫下外衣披在他肩上,“天已經黑了,先在木屋住一晚,明天再走。”
入夜,警察們留下明黃色的現場警戒帶和幾名值勤人員後紛紛離開,等天亮後再來。
李畢青坐在窗臺邊望著湖面發呆,里奧走到他身邊說:“抱歉,計劃好的度假恐怕要泡湯了。”
“這又不是你的錯。”男孩低聲說,“而且你救了我一命,我還沒謝過你。”
“我們之間需要這麼客氣嗎,何況中國古話說,大恩不言謝。”
“說的也是。”李畢青笑了笑,“但那句話一般還有後文:‘自當以身相許’。”
里奧愣了幾秒鐘,才基本理解了成語的含義,頓時覺得有點呼吸不暢,“……是什麼意思?”他用力撣開撓過心頭的那隻小爪子,不動聲色地問。
李畢青歪著腦袋看他,聯邦探員俊美而又嚴肅的臉上那種一本正經的氣質,就像鑽石展櫃上的玻璃罩子,讓人很有一錘敲碎的衝動。
玩笑開到這裡差不多了,再往下就有點過頭了,他提醒自己。但一股人力所無法抗拒的力量推動車輪,朝設定好的軌道外一點點偏離……他的手指彷彿擁有了獨立意識,朝黑髮探員輕巧地勾了勾,示意再靠近一些,然後在對方走近兩步後,手指勾住襯衫上的第二個紐扣,將他的上半身慢慢往下拉。
里奧任由這根手指牽引與支配著自己的身體,腦中無數話音嗡嗡響成一片,卻一個字也聽不清……簡直就跟著了魔一樣!他在心底惶然地想,既歡欣又痛苦,這真是個魔鬼設立的考題,只為考驗一個凡人的自控力和剋制慾望的極限在哪裡……
近到無法再近,以至於能清晰地看見自己在對方瞳孔中的投影,感覺到對方嘴唇上極細軟的汗毛的輕微顫動……這是個玩笑嗎?又似乎已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