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可怕的秘密之後,她就萬分焦急地等待這個夜晚到來。她早已積蓄了最後的力量,準備揭發這兩個罪人。直到最後時刻,她還擔心不能參加聚會。她想,洛朗一定會滅掉她、殺死她,或至少會將她關在房間裡。當她看見他們把她安置在餐室裡,和客人們呆在一起時,她心裡高興極了,她想她可以替兒子作復仇的嘗試了。她知道她的舌頭沒用了,就想試用一種新的語言。她以驚人的意志力,終於使她的右手多少能活動一些,能把它從膝蓋上微微抬起一點,平時,她總是把手平放在膝蓋上,一點也不能動。然後,她又循著她面前的桌腳,慢慢向上移動,終於將它放到了餐桌的漆布上。她在桌上衰弱地搖動手指,試圖引起別人注意。
玩牌的客人們瞥見在他們之間有隻毫無血色、毫無生氣、軟綿綿的手之後,都感到十分驚詫。正當格里韋得意洋洋地要打出雙六時,臂膀懸在半空停住了。自從病人受到那次打擊以來,她就再也沒挪動過雙手。
“哎!您看,泰蕾斯,”米肖大聲叫道,“拉甘太太在搖動手指頭……她一定要什麼東西。”
泰蕾斯不能回答,她和洛朗的目光一直緊隨著癱瘓者艱難的動作。她看著姑母灰白的右手在強烈的燈光下顯得慘白,就像一隻即將會開口說話的復仇的手。兩個兇手都憋住氣等待著。
“是的!一定是的!”格里韋說,“她的確是想要什麼東西……哦!我們倆彼此很瞭解……她想玩骨牌……喂!是嗎,親愛的太太?”
拉甘太太做了一個強烈的否定示意。她拚足了力氣伸出一個手指,把其餘的手指縮了回去,然後開始艱難地在餐桌上勾劃字母。還沒等她勾出幾筆,格里韋又神氣活現地叫起來:“我懂了,她說我出雙六是對的。”
拉甘太太向老職員狠狠瞪了一眼,又自顧自寫下去。可是,她每勾一劃,格里韋就打斷她,大聲說她不用再寫了,他早就懂了,於是又作了一次愚蠢的猜測。最後還是米肖制止了他。他說:
“算了吧,請讓拉甘太太說下去吧。說吧,我的老朋友。”
他注視漆布,好像正傾耳細聽。但是,癱瘓病人的手指沒勁了,每個字,她要寫上十幾次,即使寫成了也是東歪西倒的。米肖和奧利維埃俯下身去,不能讀出它的意義,又逼迫她再重寫頭幾個字母。
“啊!行了,”奧利維埃突然大聲說道,“這次,我已看出來了……她寫您的名字,泰蕾斯……看吧:‘泰蕾斯和……’寫下去,親愛的太太。”
泰蕾斯幾乎怕得喊了出來。她看著她姑母的手指在漆布上滑動,好像看見這幾個手指正用火一般的字母勾勒出她的名字和罪行。洛朗猛地站起來,心裡盤算著是否向拉甘太太撲過去,把她的胳膊擰斷。他以為一切都完了,他看見這隻手又復活了,並正在披露卡米耶慘死的真相,他的內心就感到了刑罰的重壓和冷酷。
拉甘太太一直寫下去,不過動作越來越遲緩了。
《紅杏出牆》27(2)
“這好極了,我看得很明白,”過了會兒,奧利維埃看著這對夫婦接著說道,“你們的姑母寫了你們倆的名字:泰蕾斯和洛朗……”
太太不住地點頭,並向殺人者投射壓倒他們的目光。隨後,她很想寫完,可是她的手指已僵直了。她憑她那堅韌無比的意志曾使她的手指動起來,但現在力氣已消耗殆盡。瘋癱症又沿著她的手臂慢慢上來,重新侵入她的手腕。,她感到麻木症狀沿著她的胳膊在向上蔓延,又重新控制著她的手腕。她掙扎著又寫了一個字。
老米肖大聲說道:
“泰蕾斯和洛朗曾經……”
奧利維埃趕緊問道:
“您親愛的孩子們曾經什麼?”
這兩個殺人者怕得要發狂了,幾乎要替她大聲把話講完。他們以僵死和昏亂的眼睛盯著這隻復仇的手,突然,這隻手痙攣了一下,癱倒在餐桌上,繼而又滑了下去,重新像一堆死肉似的落在殘廢者的膝蓋上。瘋癱症又恢復了,懲罰已停止。米肖和奧利維埃懊喪地坐了下去,而泰蕾斯和洛朗則嚐到了強烈的快樂,幾乎要在衝撞他們胸膛的急速血流下昏暈過去。
格里韋看大家不相信他的說話,非常懊惱。他想,他要把拉甘太太沒說完的話說完,以挽回他的威信。他看見眾人紛紛在猜測這句話的含意,便說道:
“這是很明顯的,我從拉甘太太的眼神裡已猜出了整個句子。我麼,我根本不需要她在桌子上寫字,她的一瞥就足以使我懂得她的意思……她想說的是:‘泰蕾斯和洛朗曾好好服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