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細刻,鏤繪雙絕。怕也只有江南文府才有這等面子,借下偌大庭院。
文家出面招待的主人自是文翰林,他臉色稍顯蒼白,但精神還頗健旺。畢結忙前忙後,招待佈置,雜務頗重。有一個路過江南的武林人士正與同桌的說道:“文家今日怎麼肯下這麼大力氣,用上這多銀子——江南一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旁邊人不由笑了,只聽一個老者笑道:“老兄,你快別這麼問,別人聽到了,怕真要笑掉大牙了,八成還以為你來自世外桃源。”
那問話的更是摸不著頭腦,疑惑道:“到底什麼事?今兒的主客到底是誰?竟值得文府這麼出面招待。對方與他交情之厚一至於此嗎?”
旁邊人啞然失笑道:“要說主客,確還未至,但提起來別震壞了你的耳朵,嚇破了你的膽。說他們與文府交好,那倒真是個大笑話了。你什麼時候見文家對故交友好做事這麼大方體面了?能讓他們這麼費心費力的,除了強敵大仇,嘿嘿,還有誰人?文府算不會為什麼真正‘交好’之輩下這麼大本錢的。”
那人更是一頭霧水。旁邊一個老成的人不忍戲他,忍笑道:“主客就是緹騎統領袁老大,還有近來轟動江南的‘弧劍’駱寒。”
那人面上猶有疑惑,旁邊一個少年已慨然吟道:“一劍東來,相會一袁;秋末冬至,決戰江南——這話你都沒聽過?只怕這話倒不是那駱寒傳出的,而是江南文府。他們切盼的冬至一會已拖了太久,好容易等到這一決到來,他們怎麼不欣然開筵?”
旁人自顧閒話,文翰林卻在主席上正陪著李捷、韋吉言、金日殫、庾不信與李若揭的三大弟子。他們設案於高堂之上,正對著大門。門外,是冬日下午暖意融融的紅日——今日竟是個絕好的天。文翰林把盞一讓,笑道:“列位,餘話就不多說了。近日我文某與文府多有倚仗之處,所有謝意,盡寄此酒。這杯酒,也算咱們預祝今日功成之意。幹!”
李捷、韋吉言都是滿臉推歡。眾人把酒而盡,只有庾不信略略舉杯示意——他練的功夫原是要滴酒不沾的。連金日殫的面上也不見鬱悒之態。他雖失一臂,右臂也就此如廢,復不復得了原還難講,但他似也頗期待一睹今日之一戰。——當日石頭城畔荒坡之上他已迭翻見識‘轅門’之士的出手,更見識了駱寒一劍之銳。能見‘轅門’之帥袁老大與駱寒親自出手對撼,實已成為他平生之快。
忽有人在文翰林耳邊低報了一聲:“袁老大來了。”
在座都是耳目靈敏之輩,不由齊齊停盞。堂下之人不知,卻還喧鬧如初。
文翰林才才站起,門口迎賓之人還未及通報,就見滿堂之人忽靜了下來。
文翰林一愕,只見大門口,一人當前,卻是一臉慘白的米儼,另一人在他身後,相貌平常,但他才一出現在大門口,說不清是他身上的什麼東西,就此迫出,令滿堂之人一時驚覺,齊齊住口,轉目看向大門外。
那男人四十有餘,正緩步登階。他腳下是平整的青石之階。他的態度凝重而認真,並不有意做出威儀肅肅,但有一種威壓卻讓人人感到。有人輕聲道:“袁辰龍”,話才出口,四周太靜了,他自覺都嫌這口開得唐突。
主席上李捷面上一怔,和韋吉言低聲道:“袁辰龍今日好重的殺氣!”
韋吉言輕輕頷首。——不錯,袁辰龍今日是好重的殺氣。他與袁辰龍相識已過二十年,還是頭一次見他身上的硬朗之氣如此難以遏制、這麼無可遮掩也無意遮掩地蓬勃出來。
一直滴酒不沾的庾不信這時出人意料地端起面前的一杯酒,一飲而盡。他身邊陪坐的嚴累都一怔,只聽庾不信輕輕吐了兩個字:“英雄!”
他二字說得極輕,座中人都未聞得。嚴累一怔,他還從未從庾不信口中聽到他對人如此的評語。他面上一愕,文翰林卻已滿臉堆歡,笑著向堂下迎去。他人未到,口裡已先笑道:“袁兄,你總算來了,幸甚幸甚。小弟渴慕袁兄久矣,今日得會,三生有幸。來來來,請堂上高坐。”
他的聲音清暢,知道的人就會感覺他已無意間運上了他苦修精擅的‘玉堂金馬九重深’的真氣,不明者還以為他有意顯擺。但文翰林一向處事低調,熟悉的人不由就小吃了一驚。連文翰林自己話一出口,都吃了一驚——袁老大未曾開口,已迫得他露上一手真氣方得開言,似不如此不足以鎮定聲調。他眼角一跳,心中戒意頓生。他與袁辰龍江南對峙已近十年,是越來越感覺到袁氏對他的威壓。這次石頭城出手前,他自認已把袁氏研究得透澈,哪知出手之後,才驚覺大謬不然!——袁辰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