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我聽到樓上有人叫:王老師!原來她姓王。叫的是女聲。她們在房間裡嘰嘰咕咕什麼,神神秘秘的。出來時,那女聲說了句:王老師,不要洗,記住了,千萬不要拿去洗,就這樣放進去!
那指的是什麼?
我又爬進那房間。她仍然在廚房。廚臺上放著一些中藥,還有砂鍋。她把一個紫色扁圓的東西放進砂鍋裡。好像那東西還挺黏乎,放進去後她用水狠狠衝了手。然後放中藥,加水。武火煮。然後再文火。她做得非常認真,像在行什麼宗教儀式。她始終守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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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好像出了什麼岔子。她慌忙去端砂鍋,手被燙了一下。她又抓了抹布再次伸手過去。砂鍋裡的東西被倒在了別的器皿內。似乎是砂鍋爆裂了。她瞅著它的底。她丟下砂鍋就往外跑。我連忙也奔下樓去。我從樓裡出來瞧見她的身影閃進一家食雜店。她是去買砂鍋。可她馬上又退了出來。又進一家,又退出。已經九點了,店紛紛開始打烊。她跑到街上去,攔住了一輛人力三輪車。我們門口總是停著許多人力三輪。她要坐車去買砂鍋,連夜地。就為了這砂鍋。我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砂鍋。我在藥業浸淫這麼久,我也老教人用砂鍋,其實為什麼非用砂鍋,毋寧是一個儀式。她的樣子簡直神經兮兮。我也攔住一輛。跟緊前面那輛!我說。車伕意味深長笑了笑。我知道他笑什麼。想什麼了!我說,她自殺了,你負得了責!
我不知為什麼會說她自殺。
車伕認真了,緊踩起來,我瞧見他衣服下隆起的背肌,汗淌了下來。也不知走了多遠,前面的車終於停下來。她很快衝下來。是一家日雜店,在高高的階梯的上面,可那門已經關了。她衝上階梯,在門上拍打了起來。簡直不像她從來的樣子,她簡直像個潑婦。裡面終於響起了一個聲音,很厭煩的。幹什麼!
給我砂鍋!她說。果然是。
半夜三更要什麼砂鍋!
我要熬藥!她說。
門裂開一條縫。一道光射了出來。神經病!裡面罵。
謝謝,謝謝啊!她說。
熬什麼藥這麼急!裡面說。
補藥。她說。
補藥?裡面叫。我以為對方會火起來,不料卻問道:什麼補藥?
一種秘方……
補腎6(3)
什麼秘方?對方問,感興趣了。我瞧見了她,也是一個女人,胸前按著一個砂鍋,好像在說,你不告訴我,我就不給你!
補腎霸。她說得很小聲。
她居然給他補腎!
她摟著砂鍋下來時,原來的人力車已經走了。她攔計程車。街上已經沒人了,也沒什麼燈光。她站在黑夜的風中。我想過去,想佯裝我們是巧遇,我們同打一輛計程車(可惜我沒有開車)。不,我們不打車。我們就站在夜晚的風中。可是她一定非要回去不可。她要給他熬補腎引。那砂鍋摟在她懷裡,像她的孩子。她沒有孩子,她永遠不可能有孩子。她摟著的是她的丈夫,不,是摟著她自己的命!
這時候怎麼就不會有誰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那些流氓、黑社會團伙都到哪去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她正在廚房做藥。她家的門虛掩著,她丈夫不在家。我衝了進去。我從背後抱住了她。我用胳膊肘把那砂鍋砸到地上,砸個稀爛。所有中藥都砸個稀爛。她企圖搶救,但她被我緊緊控制住,動彈不得。她反抗。你還他媽的做什麼補腎羹!你知道你丈夫的腎為誰而虛嗎?我叫,你知道嗎?他在給你做,在你欲仙欲死時腦子裡想著別的女人,你還忠於他!你有什麼必要忠於他!你這個不爭氣的女人,你這個麻木的女人!她渾身篩糠似的顫抖起來,張大了嘴,好像喘不過氣來。可是我不饒她。我仍說。她全然垮了。她跪在了地上。我騎了上去。她像一匹馬。我抄起了她的睡衣。她的睡衣攏到了她的脖子上。她的裸體。那睡衣掛在她脖子上像狗套。我鞭打她。她的頭痛苦地扭動著。地上滿是藥,完全不可收拾。我讓她痛,她讓我痛!(她的赤裸裸的身體的手上還抓著抹布)……我射了。
這是多久以來的第一次?
她仍然在給他補。有一天晚上,樓上的腳步聲糾纏了起來。突然,她叫道:又身體不好,又不吃!叫我怎麼辦!
有一天,她忽然不見了。
補腎7(1)
我們這座城市舉世聞名,一是因為它是全國最大的中藥集散地,宮廷秘方,祖傳單方,黃帝內經,陰陽五行,幾乎人人都可以出口成章。一是因為出了個“本·拉登”。此“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