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了起來。她在摸床頭櫃上的手紙盒(那一定是個精緻的手紙盒,精品屋裡的)。然後擦,然後又躺下了。
闃寂。
居然是這樣!也許他對她說他不行了,因為病,因為疲勞,因為本來效能力弱。但我不能把你晾在一邊,我沒有拋棄你,我也滿足你。多麼合情合理。我為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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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在上海,那些婚姻契約中的妻子定期為丈夫服務。這也是他的服務嗎?
他服務得那麼到位。那麼久。他側著身子。他的手不停地動著。他的動作細碎而均勻。她始終沒有脫睡衣。有時候我懷疑她是否還醒著,她好像已經睡下去。他是否也要沉沉睡去?他驀然動了下胳膊。他沒有睡。
這是漫長的苦工。面對著天大的美女也沒有了興致。像竭力把一塊大石頭往山頂上推。只要一鬆懈,就前功盡棄。他乏力了。他換了一邊手。他不停地變幻著姿勢,像一隻忙忙碌碌的狗,疲於奔命,死心塌地。決不半途而廢。不到最後決不撒手,決不撒下她。
他是不是後悔自己要這樣做?讓她知道他會這一招?自討苦吃?
我沒有走。我沒有回去。我像只喪家狗。我呆呆站在窗前。後來我蹲下了,坐下了。窗外,一輛車開遠了。後來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也許根本沒有睡)。驀然有一種很慘的感覺,好像一夜之間什麼都被搶光了。我聞到了早晨的淒涼的氣息,我聽到了人聲,腳步聲,我聽到了鍋盆瓢碗鏗鏘的聲音。她又在廚房忙碌了,得到滿足的主婦該會怎樣感激,為丈夫奉獻呢?
補腎6(2)
不,這成什麼事嘛!簡直是在汙辱她!一個更大的欺騙!
我又在電梯見到她。她仍然提著大包小包,一個塑膠薄膜袋氣打得滿滿的,一袋裝滿了蔥、蒜和油菜。我從壁鏡窺視她。她神態滿足,好像剛從丈夫的胸脯上仰起來。她還在滿足著吶!假如她知道一切全是假的,她的丈夫是那樣,他在應付她,她會不會對自己的這種神情羞愧萬分?她一定會震驚,會絕望。她會去自殺。當然我會拉住她。我一定會拉住她。然後她會茫然四顧無依靠。她會悲慘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天!難道我對她有所企圖?難道我是抱著這樣的企圖?從一開始起。我為什麼就不懷疑他那樣做是她的原因?是她不願意,才使得他不得不靠自蔚來滿足?我只憐憫她。
她渾然不知。她彷彿還穿著睡衣。我彷彿瞧見她睡衣之下的身體。赤裸裸的,陌生的。我從沒看見這麼赤裸裸的身體。這赤裸裸的身體的手上還抓著蔥、蒜和油菜。
買東西?我問,猶豫而果敢。
是。她應。塑膠薄膜袋裡蠕動著一隻粗大的河鰻。
吃鰻魚?
是。
就冷場了。電梯外隱約有打樁聲,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
你們好像挺重視營養?
她笑。生活好起來了嘛。她說。
打樁聲悶悶的。
營養真的有用?
有吃總有用吧。
漏不中補喲!我說。
笑。把東西換一邊手。那換過手來的是一把油菜,搖著黃|色的花。
電梯門開了,一群人進來,嘈雜了起來。
我簡直恨她!
她在殺鰻魚。那鰻魚裝在一個不鏽鋼鍋裡,她用酒醉鰻魚,一手拿紅酒瓶,一手執鍋蓋,緊張地。酒一倒,立刻蓋鍋蓋。幾顆酒星濺到她臉上。她抹了抹。鍋蓋在震盪。似乎平靜了。她仍然不放心,在上面加壓了砧板。他們用的是很厚的木砧板,大廚用的那種。她開始整理東西,東西撒了滿檯面。突然,鍋蓋一跳,鰻魚鑽了出來。她驚叫。想用手擋,可那鰻魚已經衝了出來。很快就衝到了地上。她叫喊著,去抓。他從廳上趕了進來。他堵前,她截後。可是它卻遊向側面。他們就連忙去抓。它遊這邊,他們就抓這邊,遊那邊,就到那邊。它速度緩慢,簡直有點慢條斯理。緩慢而從容,有力。也許正因緩慢才從容,才有力,一副全不在乎毫不畏懼的樣子。有時候它還抬了抬頭,挑釁地望了望他們。她就又大叫了起來。那毋寧是在玩笑。她笑著,驚叫著,跳著,好像那鰻魚鑽到了她心頭,她是因為癢才叫。俄爾又做出極度恐懼的樣子,撲向他,抓住他,躲在他後面。她簡直像個騷貨!
有一天,她買了一口砂鍋。
有一天,她提的東西中隱約有幾樣中藥,其中幾樣我認出來了:肉蓯蓉、五味子、蛇床子、枸子仁。她還是在給他補。
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