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3 / 4)

小說:冒犯書 作者:無邊的寒冷

要做人的,不論是想做還是無可奈何非做不可。如何做人,如何活著,這才是作家最需要花心智來解決的問題。陳希我所苦苦追問的正是這些。他的另一篇小說《綁住我吧!》裡那個怎麼也不肯在國外背叛妻子的丈夫簡直到了潔癖的程度,他為了給妻子買那件性感的“帶胸口袋的女裝”,甚至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他在求什麼?他在竭力保持什麼?他在為什麼掙扎?還有《我的補腎生活》中那個知道了丈夫揹著她自蔚還給他補腎的妻子,她的精神世界是怎樣的複雜!那是我們無法探尋的深海——她的絕望,她的無奈,她從絕望之海下終於鳧出的力量,她的勇氣,她在黑暗之下尋找亮點的慘絕,衝擊著我們固有的一切精神防線。

他的長篇小說《抓癢》9,更是證明了他在書寫當代生活真相上的出色能力。在這個長篇裡,透過嵇康和樂果這對夫妻貌似幸福美滿、其實冷漠貧乏的生活悖論,陳希我所要拷問的,依然是肉身的沉重、靈魂的痛楚、存在的疾病等命題。而這正是陳希我的意義所在:當生活日漸變得膚淺,當寫作不斷被經驗所奴役,敘事如何才能獲得新的難度,如何才能在貧乏的經驗中成功突圍,使之接上存在的通道,這已成為當代寫作中懸而未決的難題之一。陳希我的出現,為小說疏離表層經驗、深度介入當代生活提供了新的可能。他的《抓癢》,以變態喻示常態的匱乏,以反常呈現正常的尷尬,從而直抵現代人的精神核心。他把卑微黑暗的經驗推向一種極致,在他的審視下,生活獲得了存在的重量,情感也走向了有意味的精神事件。在陳希我所洞見的生存之“癢”中,生存尊嚴的恢復與生存恥辱意識的建立,是密切關聯的。他彷彿在告訴我們,沒有經過審視的生活是不值得過的,同樣,沒有經過追問的經驗也不值得記住。這樣的發現也許會令人感到不安,但你必須承認,《抓癢》的確為我們敞開了一個嚴峻而又長期被遮蔽的活著的難題。

謝有順:陳希我小說的敘事倫理(4)

新房被佈置得一片通紅,令人窒息,幾近暴力。漫長的儀式。拜天,拜地,夫妻對拜。主持人在說著祝他們一生恩愛白頭偕老之類的廢話。天知道呢!那些老夫妻們,他們廝守了一輩子,低頭不見抬頭見,就不會厭煩嗎?所以才叫“廝守”吧!是“廝”著“守”著。需要毅力,需要堅忍。在堅忍中,彼此心死了,然後體會到了死的蒼涼:沒有這個,你就永遠沒有了!所以才需要慶典吧!這是蓋棺儀式。

那些新娘,妝化得多麼豔麗!她真的長得這麼漂亮嗎?像公主。她能保持多久?這婚紗是租來的,即使不是租來的,她能長久穿著它嗎?即使是頭婚的年輕的新娘,她很快也要淪為爛肉的妻子,大腹便便的孕婦,手腳麻利的母親,理所當然進進出出廚房和衛生間的家庭主婦。那坐在衛生間馬桶上的老婆早已經失去了窺視的價值,還有那家常便飯地對著丈夫脫光的身體。同樣的一塊肉。10

這樣的文字,像是在揭發生活的隱痛和傷疤,當那些外面的飾物被除去,顯露在我們視野裡的,其實是一片難堪的景象——生活是禁不起追問的,可作家的使命,不正是要持續、堅定地追問生活底下那個精神的核心麼?存在的真相,常常隱匿在經驗的叢林裡,不經過追問和逼視,它永遠也不會顯形。因此,陳希我的小說,並不是按照經驗的邏輯來設計的,他遵循的是存在的邏輯,他所要描述的也是存在的圖景。讀他的小說,我總想起捷克作家伊凡·克里瑪闡釋卡夫卡的那段話,他說:“卡夫卡強烈地專注於他自身、他自己的經驗和他存在的意義,他於形而上的層次上,再度體現個人內心衝突的非凡能力,使得他創造出這樣一種作品,它可以將我們的注意轉向我們存在的最基本的問題,從那些影響外部世界的變化轉向我們精神的變化,從發生在這個世界上的訴訟,轉向由我們自己參加並僅僅由我們自己進行的訴訟,從處在於我們的不合理的裁決轉向那種不可避免的裁決。”11——我認為,陳希我的小說也是“可以將我們的注意轉向我們存在的最基本的問題”的作品,至少,他一直在這樣努力著。他向存在極致進發的方式,使他能夠看到生活下面堅硬的部分,看到黑暗之下的光,這是他不同於其他作家的地方。比如,同樣是寫“不幸”,一些作家可能就流於展示艱難或殘忍的生活場景,把“不幸”理解為遭遇上的苦難,但陳希我筆下的“不幸”,因著他有沉潛於生活底部的能力,這個“不幸”就不僅是遭遇上的苦難,也是存在論意義上的苦難;同樣是寫慾望,一些作家可能滿足於展示慾望的細節,把放大的慾望合法化,以此來理解現代人生存的變化,但陳希我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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