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3 / 4)

那個和她有著一模一樣一張臉的女人,當她得知正是這個女人奪走自己丈夫的時候,該如何痛徹心扉。我又無比慶幸著歲月的無情,帶走了美好回憶的同時也帶走了這痛苦的過去。從今往後,我的筆將只會記下美好的瞬間。所有的離別、痛苦和不幸,都將只是歲月中無足輕重的一部分,我都將交還給歲月。

一九八八年一月,靜男還沒滿一週歲,但她已經會說“媽媽”了。這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話,從她長著兩顆門牙的小嘴裡溜出來,說不出的滑稽與可愛。毓敏秀高興得不得了,抱著她一直狠狠親著。靜賢茫然地看著,那雙無辜又脆弱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她還只能坐在地板上。她完全看不懂什麼。我抱起她,在她柔嫩的小嘴上印下一吻,粘了我一嘴糯糯的口水。好可愛,不是嗎?這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一九八八年二月,在這喜氣洋洋全家團聚的節日裡,靜男會說“媽媽好”了。多麼乖巧的孩子。她還不懂得爸爸。丁建國回來看過她們幾次,僅僅幾次,沒有停留很長時間。在那兩個小小的腦袋的認知裡,這只是一個陌生的人,意味著危險,所以她們拒絕了他。靜賢還在丫丫學語,嘴角漏風,咬字不穩地重複著“媽媽媽媽”。她的每一句話似乎都跟在靜男後面。靜男一歲半的時候會說一些簡單的句子了,靜賢仍然在單調重複著“媽媽好”“粑粑呀”“嚕嚕噠”。毓敏秀擔心她會有些先天不足之類的缺陷,但是醫生說明學習能力會因人而異,這不值得大驚小怪。一直到後來,一九八九年那個春節,她終於說出一句完整意思的話,打消了毓敏秀的顧慮。

這件事情我不用翻看記事本也記憶猶新。那是春節,卻與每一個忙忙碌碌演出的日子毫無不同,甚至更加忙碌。王玉桂要採買過年的物資,兩個孩子穿得嚴嚴實實被安置在後臺。戲院,對她們來說就猶如家裡一樣熟悉。她們還在襁褓的時候,就已經在戲班開始生活。王玉桂沒空的時候她們會被放在通往後臺的過道上用寬布條搭起來的搖籃,路過的時候可以順手搖動她們,就像在母親的懷抱裡一樣,她們就不會哭鬧。這是慣例,她們早已習以為常,但那天靜賢卻哭得很厲害,嘶啞的哭喊聲幾乎響徹整個後臺,還蹣跚著從後臺走了出來。我們都在舞臺上,毓敏秀的戲份很重,可憐的靜賢就一直那樣不知哭號了多久,等終於落戲了,她已經被馬伕人逗得咯咯大笑了。

“她剛才對我說‘阿姨漂漂’誒!”馬伕人興奮地對毓敏秀說。

毓敏秀當然不信,因為幾乎所有的孩子學會的第一詞都是“媽媽”,第一句話是“媽媽好”,就算靜賢第一句話學得不是媽媽好,也應該其他疊詞,比如“粑粑呀嚕”或者“嚕嚕噠呀”之類的,何況她從未開口說過超過三個字的話。

“是真的是真的!”馬伕人急急地強調,“剛剛我幫她換尿布的時候,她就這樣對我說。”她吧唧在靜賢臉上親了一口,哄道:“小賢賢,乖賢賢,再說一聲阿姨漂漂。”

靜賢真的張開那小小的嘴巴說了一聲阿姨漂漂,仍然有些咬字不清,但我們都聽得一清二楚了。她大概想說阿姨漂亮,但她笨拙地小舌頭還是拐不過彎。饒是如此,毓敏秀也已經高興得從馬伕人懷中抱過靜賢親了又親,馬伕人則揚起了她驕傲的頭顱。靜賢的第一聲“阿姨”是叫我的,後來我一直和馬伕人分享著這個稱呼,但這句“阿姨漂漂”令我深深地嫉妒起來。我們曾處在一種勢均力敵的狀態,我自恃有著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卻在不經意間輸得一敗塗地。我一心得意於盡管我一直和馬伕人分享著這個稱呼,但大部分時候它都是專屬於我的,在那些時候它是獨一無二的。轉瞬間,我再也追不上她的步伐了。馬伕人因為這句話還辦了一個小小的聚會,也邀請了我。就在戲班不遠的一個飯館,我們慶祝靜賢在兩歲之前開口說一句完整的話。後來,她還以此為由(因為靜賢說出的第一句完整的話不是‘媽媽好看’而是‘阿姨漂漂’,而且不是別的阿姨漂漂,而是當著眾人的面說她這個阿姨漂漂),認為靜賢跟她有緣,成了靜男和靜賢的乾孃。是的,這或許也是她特別偏愛靜賢的原因。愚不可及的我,竟然時至此刻才看得清楚。當時,我又在迷糊什麼呢?

那兩年,我在各個醫院間穿梭度過,羞辱地在各個走方郎中間荒唐度過,在一顆一顆藥丸和一碗一碗濃稠的草藥中度過。我著了魔似的以為這一切都是我謹遵神的旨意得到的善報,靜男靜賢越是可愛,我越發覺得我應該生下一個孩子作為見證。命運充滿這樣的戲劇性,可笑的是夢想終於成為現實的時候,我竟不能感受到深深的失落之後那如願以償的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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