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2 / 4)

事。林佳喜在我和丁建業結婚之時不告而別,但她沒有離開這座城市。大概在靜男靜賢兩個月的時候,有一天我去買木瓜給毓敏秀催奶,在水果欄偶遇她。她穿著平底鞋,撐著一把碎花傘,把自己保護得很好。從果欄老闆的話中我知道她已經有了兩三個月的身孕。當時我莫名想起曾經有一天,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上,她語氣堅定地對我說她要嫁給丁建業。世事難料,從未曾聽說有物件的她竟然已經懷有身孕了。我目送她消失在離戲班不遠的一個小巷裡,想著其實她的離開好像和我也沒有什麼必不可少的牽連。

一九八七年四月初,毓敏秀的孩子意外地降生了,比預料中早了兩個月,也比預料中痛苦許多。我和丁建業許下協議,不,應該是我答應了他,不會與她再有任何聯絡,再見猶如陌路人。但是我食言了,就在我說出這句話之後的兩天,我食言了。生活交替的腳步如此之快之迅猛,從不給我們喘息和商量的機會,就這樣匆匆忙忙粗粗魯魯地來了,而我已分不清是喜劇還是悲劇。

一九八七年四月底,我們從臺南回到宜蘭。那段不愉快的歷史,我很久就忘記了它,因為它對我來說是那麼無足輕重。我只要她,只要她回來,只要她還在我身邊,我就可以用我無盡的愛無微不至的關懷融化它。但是我又如此忐忑與害怕。我又看見了血的顏色,覆蓋了整個天空,我的眼前一片殷紅。我跪著對天空起誓,我會改正。我嚴格茹素。我日行一善。天橋下那個孤獨的老人,我已經去看了他一個月了。他那麼苦那麼髒,身體那麼殘破,還病懨懨的,吊著的一小截短腿被粗糙地包紮在骯髒的褲管裡,連他坐的木板車都是那麼的殘破,簡單地由幾塊短木拼接而成。他第一次對著我搖那個破爛的瓷碗時,我嚇了一跳。我往裡面投下一百元,他錯愣地望著我。我以為他會貪得無厭,我甚至害怕他是假裝的,會一躍而起揪住我,但我在那雙混濁的老眼睛裡看到了淚花。一個月了,他還是那麼苦那麼髒,但是他看起來沒有那麼營養不良了。我祈問佛,這算不算一項福祉?

一九八七年五月。佛沒有回答我。善與惡之間,福祉與罪孽之間,是一種此消彼長的關係。我剋制不住思念她的心。我狂悅的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為她的重獲自由而跳動。靜男靜賢那些無牙的齒齦多麼可愛,允吸著她的乳投,像露水一樣的奶水沾在她的衣服上。那件薄薄的春裝,展露著她胸前的春意。她們小小的胸脯那麼可愛,鼓鼓的肚臍和軟軟的屁股那麼可愛。她把臉貼在上面,逗著她們咯咯地笑,吐出一口濃濃奶香的奶水。靜男兩隻強壯的小腿總是亂踢,在我懷裡咯咯地亂笑,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線。她的嘴唇細細的,嫩嫩的,像香甜可口的草莓。靜賢總是咳嗽,那具小小的身體總是憋得小臉通紅,像一枚燒透了的蘋果。我和她幫她們穿衣脫衣,幫她們洗澡,那柔軟的小身子在手下就像一塊棉花糖。我看著她們打噎,清理她們的尿布。我覺得那是我們的孩子。每當夜深人靜,我和她演戲回來,雙雙抱起兩個孩子,在她們孩子臉上印下深深一吻,甜甜的濃濃的肉香。我幻想著我們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就像一對平凡的夫妻帶著兩個孩子。但是她拒絕了。

誠然,這是一段快樂的回憶。但是她拒絕了,拒絕的理由我竟忘得一乾二淨了。我來回翻看著前後幾頁,日期間斷了,沒有記錄。人的記憶,在歲月面前,多麼脆弱。我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我曾經不可避免地成為了一個女人,如今我又不可避免地成為了一個老人。我還不到三十歲,但我覺得自己早已垂垂老矣。

一九八七年九月,她的乳汁乾涸得厲害,王玉桂燉了很多補湯仍無濟於事,靜男被迫戒奶了。孩子還太小,才剛剛滿四個月,她捨不得將她們分開,她買了很多的營養粉,但靜男那麼挑剔,就是不肯吃。她乾癟的乳'房早已不堪重荷,最後王玉桂決定帶靜男回老家。那天她最後餵了一次奶,沒有避開我,那兩張無牙的齒齦榨乾了她的乳'房。她為了她們付出了所有,最後還是被分開了。靜男被帶走了。她站在門口落淚了,我懷裡的靜賢一個勁地哭鬧。

一九八七年十月,靜男回來了。雙胞胎從在母體裡開始就是連體同肢的一個人,分開之後又如何能一個人安生。靜男被帶走後,身體變弱了,不再活潑了。靜賢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本就虛弱的身子更是一個風吹草動就病變。一個月的時間,靜男又回來了。或許,最恩愛是雙胞胎,最殘忍也是雙胞胎。因為從在母體開始,她們就進行了最殘酷的競爭。靜男贏了,所以身體強壯;靜賢輸了,所以身體羸弱。但她們又是同氣連枝的,所以誰都離不開誰。我想到了毓敏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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