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過了宵禁,曹丕就只好勉強留了下來。
有違宵禁者,按漢律當杖刑,曹丕慢悠悠地說了一句:“我身為當朝司空的公子,怎能知法犯法?”
“若你被抓起來,曹公會不會親自執杖?”任昭容仍坐在他腿上,而他也靠在她的頸窩裡。她垂目看了看曹丕,見他閉著眼睛,思索了一會兒,無奈地“嗯”了一聲。
“那你一夜不歸,不會出事?”
曹丕緩緩睜開眼睛,啞聲道:“我拜託植弟了,他會以徹夜談詩為由睡在我房間,不會有人注意的。”
原來他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那……”他抬了抬眼瞼,將她的床掃了個遍,他低聲問道:“我能否和你一同睡床?”
她的房間裡的確只有一張床,一個枕頭,一套棉被,不然曹丕就只能睡在地上。
“只要你不對我做些別的事情。”任昭容鬆開他,動手脫去外衣,先側躺在了床上。她一臉坦然地看著曹丕,毫不設防的模樣反倒教他無從下手了。
曹丕解了腰帶,跟著躺下來說道:“看來你與阿尚賭輸了欠我的要求,應該留到現在再用。”
語罷,他安安穩穩地閉上眼睛。床上只有一個枕頭,他便騰出一條臂膀來給她枕著。
燈油燃盡,昏暗的房間裡徹底陷入黑暗。曹丕並未睡去,他一手還握著她受傷的手腕,來回摩挲。直到他低沉的聲音在黑幕中響起,道:“即便是痛,我也想要你陪我一起痛。”
“不許拋下我。”他說。
***
清晨,天還是黑的時候,曹丕按原路離開。若不是因為他驚醒了任昭容,恐怕她在天亮醒來之後,會以為昨夜的一切是場夢。
“最近我不便再來,若是想見我就告知阿卉,或者尚和楙。”迷迷糊糊中,他留下這樣一句話,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不料他走後,任昭容反而睡得更為踏實,一直睡到日頭最旺的中午才從床上爬起來。
她從未起過這樣晚,連丁夫人都覺得稀奇:“莫非你到了下半夜才睡著?”
真叫她說準了。
任昭容只記得昨夜,她與曹丕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因為有了她的主動在先,他也會時常低下頭來親吻她,兩人親密的舉動發生得順其自然。不過除此之外,他也未有更多的動作。
任昭容的思緒飄遠,應付起丁夫人也頗心不在焉。她怕自己露出更多的破綻,只得找了個藉口出門去了。
甫一出門,即見一架氣派的四望車停在孫權家門口,他家的隨從來回進出,搬運著一些箱子。
曹孫聯姻已成,孫權確實不必在此久留了。
任昭容正這般想著,那個高大的青年身配長劍大步而出,他雖不及弱冠之齡,卻已具俊偉之姿。
“我要來道別了。”孫權一眼見到她,即闊步走來,象徵性地作了揖禮。
任昭容笑笑:“我竟未想到孫君走得這樣快。”
“朝廷徵我為茂才,不得不早日上路前往南方了,”他刀眉揚起,雙目燦若明星,當下大方說道:“想來女君對我的真實身份也略知一二,孫某便不再隱瞞了——在下吳郡孫權,此番回去正是要助兄長一臂之力,征討黃祖。日後玪一人留在北方,還望女君肯照佛一二。”
任昭容見他一派英姿勃發,再次笑道:“孫君臨走時才肯告知真姓名,也算得上有誠意了。”
聽了她的調侃,孫權並不在意,反而轉了畫風問道:“那麼女君也可否告知孫某,你的真名?”
他眯了眯眼,想必也早就知道了她這個“任氏女”的身份。
“無論你信與不信,郭照是我真名。”她坦言說道。
孫權似乎對這其中玄機不感興趣,他饒有興味地勾了勾嘴角,道:“那麼閣下也算把曹家的公子哄得團團轉了。”
他興許會以為自己處心積慮,披著任氏女的身份接近曹家,或是別有所圖呢。任昭容也笑,只假裝她不明其意,受之不起。
孫權的隨從已將他的馬牽了來,他見行李裝置得差不多了,又對任昭容說道:“若是女君有一日來到江東,請務必告之,孫某定當盡心招待。”
或許千百年來人們臨行前說的客套話都一個樣兒,任昭容也未曾在意,只道:“那麼,只怕此生後會無期了。一路保重。”
孫權翻身上了馬,一人一馬迎光而立,俱是氣宇軒昂。
他坐在馬上朗聲笑道:“話不要說得太絕,興許日後的某一天就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