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晚膳吃什麼?”一道渾厚的聲音從天而降,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廳門口,他問向孫仲,視夏侯尚和任昭容於無物。
這個男人,即是任昭容那天瞥見的、為孫仲叔侄開門的人。他像是孫家的隨從,但他的身份又不僅是這麼簡單。
孫仲皺眉:“這……”他似乎很是為難,轉而問向夏侯尚:“伯仁和郭女君可願留下一同用餐?”
伯仁是夏侯尚的字,他也未過問任昭容報上“假名”一事,聽她隨口搪塞“不願告知陌生男子姓名”也就作罷了,誰知他們後來竟相熟起來。
作為一個鄰居,孫仲顯得過於熱心。見丁夫人與任昭容孤兒寡母,就主動順手將粗重的活計做了,譬如打水搬柴扛面之類的雜事。任昭容道謝之後,他便道,因為那次在城郊的樹林中,她幫了他,也救了他的馬,故此來往以表感謝。
他那匹俊美的馬如今正生龍活虎地呆在馬廄裡,夏侯尚第一次見時,還發出不絕於口的驚歎。
果真男人愛馬,就像女人愛首飾一樣。
夏侯尚驚歎完了,也擔心長此以往,鄰里都會對這個俊偉不凡的年輕人和美貌的少女產生曖昧的猜測,只好藉著曹卉的名頭時常來跑腿,擋下孫仲幹了不少活兒。
夏侯楙還因此嘲笑他說,早知如此,又何必與那孫仲走得這麼近?
夏侯尚一臉菜色,恨恨道:“你知道些什麼!”
“好好好,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清閒得很。”夏侯楙大笑著走遠了,又留下夏侯尚一個人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說到底,還是因為曹丕。至於夏侯尚替曹丕約下與孫仲比箭,也是動了腦筋的。曹丕贏了,就是在任昭容眼前長臉面;若是輸了,他既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還能娛樂了眾人,讓辛苦了這麼多天的夏侯尚也高興高興。
贏則收益可觀,輸則虧損雙倍。
至於他和孫仲走得近,也是有原因的。
任昭容還試探過他,可知道孫仲是誰?
兩人對視一眼,默默讀出了對方的想法。夏侯尚道:“哼哼,他就是孫堅的次子孫權,化名為孫仲麼……怕是也不介意別人猜出來。”
“說不定他只是以為我們萍水相逢,隨口一糊弄罷了,我不也是如此麼?”任昭容不以為意。她第一次見到孫權時,就曾直覺……這個人,她興許知道。
南方人,又生得不像中原人,容貌英俊,氣質出眾。加上他精於騎射的鐵證,很難不令人聯想到那句“親射虎,看孫郎”的孫郎。
“不過,他若真的是孫權,看起來怎麼也有二十幾歲,實則卻與你同歲。”任昭容神情異樣地同夏侯尚討論著,還因自己將孫玪錯認成孫權的女兒而心虛。
“嘿,不過我看他馬上也要舉孝廉了。”夏侯尚咂咂嘴,自己倒是不著急。
這時男子二十成年,政.府卻未規定一定得年滿二十才能出仕。不過十幾歲舉孝廉的人都極為優秀,值得令人刮目相看。
“我只是在想,他那個隨從會是誰?說不定就是當年同孫堅四處征討的舊部!”夏侯尚的夢想也是做一名大將軍,他也因此而密切關注著當朝赫赫有名的人物,孫家的人雖是對手,卻是值得尊敬學習的對手,與他來說都是前輩。
何況能跟隨孫權的,一定是孫家的親信,除了早年隨孫堅打戰的舊部,別無他選。
至於孫權的侄女……十有八.九會成為曹丕未來的聯姻物件了。
孫玪大抵也是早就知道了這一點,所以在第一次見到曹丕時,才會用那樣令人不適的目光看著他。
聽丁夫人的語氣,曹操現在仍在與孫家和談,只是被南征張繡之類的雜事耽擱了。等他回來,將事情談妥了,孫玪就得以曹氏未婚妻的身份在留在許都,不再回江東了。
夏侯尚對此的看法是:“阿丕肯定不會娶她的。”
“胳膊拗不過大腿,曹公只要哼一聲,他連還嘴都不敢的。”任昭容語出驚人,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事實如此,她又為何如此刻薄?
“你未免太小看他了!”夏侯尚損歸損,必要時候還會跳出來維護曹丕的聲譽。他並沒有生任昭容的氣,黑亮的眼睛中精光一閃,他當即拍手道:“我們不妨來打個賭。”
“什麼賭?”
夏侯尚像是早就思量好了,答得飛快:“賭阿丕會不會娶孫玪,堵他敢不敢拒絕曹公。”
任昭容遲疑了一下,又問:“那,賭什麼?”
夏侯尚沉吟片刻,下了箇中規中